内助之贤(第3/5页)
那时候首钢有个规定,要想分公司的福利房必须没有房,而且,租住石景山附近农民房的也没有希望能分到房。为了分到房子,我们搬到庞村去住,庞村在首钢厂里面,后来全村都划给首钢了,许多农民都改成了工人,村里的马棚被没有房住的工人抢占改成临时住房。先一批的住户有的分了福利房搬走了,我们在朋友的帮助下也住进了庞村的马棚。到马棚住了些日子我发现我住的房子比别人家的房子小而且矮一大块,问老住户是怎么回事,人家说他们住的是马棚,我们住的原来是驴棚。
都知道满族规矩多,可是到了我爱人这一代已经没什么讲究了,但是,有时还能流露出一些蛛丝马迹。比如,我们在庞村住的时候,正是我做完手术不久,身体很差。有什么好吃的都要紧着我吃。有一天她炒了个鸡蛋,我儿子刚要下筷子,我爱人把筷子打飞了,说你爸爸还没动筷子吃呢你怎么先吃?她这个动作让我当时非常难受,到现在想起来我都过意不去。
在20世纪70年代,老百姓生活都不富裕,我们在北京得天独厚,待遇要比外地强很多。比如,在北京买肉就不受限制,到外地却不行。每月每户多少鱼、肉都有一定的限制。
我爱人娘家在唐山,唐山的条件就非常差,我的孩子在姥姥家长大,花费了姥姥一家人很多心血。我爱人是个很孝敬又很顾家的人。为了能让父母及家里人吃上点肉,我和妻子每年回唐山,都要带很多肉和一些唐山没有或不好买的,如豆腐粉、酱油、鱼什么的,我们走的时候大包小包肩上扛的手里提的,有时还要把米袋绑在身上。带多少我们都不嫌多,就是想让家里吃好。
我妻子是一个过日子非常细的人,为了图便宜,每次到唐山去都坐慢车,从来舍不得坐快车。算计好从家里出来坐哪辆公共汽车,怎么倒车到火车站最便宜,几点从家走都盘算好。有时候为省钱搭乘首钢到迁安的过路车,坐这种免费大卡车要下很大功夫,要不断地打听,也要不厌其烦地托人,才能找到一个同意带我们一家四口走的司机。
有一次人家司机走丰润那条路,卡车在榛子镇停下来不往古冶那边走了。我们俩带着孩子下了车,大冬天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漆黑一片,又没有路灯,孩子冻得发抖,就这样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艰苦对于我们这代大人来讲司空见惯,但是,看着瑟瑟发抖且饿着肚子的孩子,有一种凄凉无助的感觉。我们把衣服披在大儿子身上,用力搂着小儿子,举步维艰地往古冶方向走,不知走了多长时间,前面隐隐约约有了灯光。那光仿佛就是希望,我们向那光亮走去,结果那是一个小火车站。我们在那里终于借到了电话。孩子的二舅在单位当司机,接到了电话终于找到了我们。
都说一个成功男人背后总有一个默默支持他的女人。这句话对我来讲再实在不过。我妻子很能干,我身体弱又什么都不会干,所以,看我干活费劲,她干脆自己亲手干,我事事插不上手,待着没事就看书。加上我住院没事干,有大量的时间看书,那一阶段我不是在看书,简直是吃书。许多中国古典文学及外国名著我都有幸在那段时间拜读过,真是受益匪浅。
我妻子对自己的父母也是很孝顺很细心的,年轻时不断往唐山跑,现在父母老了她把二老接到北京来享受晚年。那年我们住在老山首钢宿舍,我岳父、岳母来了以后房子虽小,但是大家住在一起其乐融融。我们让老两口在向阳的大屋子住,我们俩在背阴的小屋。
家里人多了她依然是那么爱干净。每天早晨她起得很早,趁着我们都在炕上躺着,她先用墩布把地拖干净,然后,把我们大家所有穿的拖鞋擦干净。她的道理是屋里之所以脏都是鞋底子不干净。这件事做完,她就开始打扫厕所,我们家的便池无论在老山、在天通苑,还是后来在金顶街,都是白白净净没有一点污渍、黄锈、尿碱的。她做这件事我们孩子大人都得在炕上躺着不能动,有尿也得憋着。她这么爱干净固然好,我和孩子也能将就,但就是难为老人了。我这人一向知恩报恩,我儿子小时候让姥姥看大,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不能忘恩负义。所以,经济上有点富裕了,为了老人我决定买一套带两个厕所的房子,专门让老人有自己的专用厕所,这才有了后来天通苑的房子。这也得感谢老人,为什么?我这个人一向生活爱凑合,若不是为老人买一套带两个厕所的房子,如今,房价飙升就落不下天通苑的房子了。所以,孝敬老人会有好报的。
我妻子孝敬父母众所周知,作为家里的老大,她弟弟妹妹都得到了我们的帮助,而我从不发怨言。后来我去了曲艺团,她从来也不干涉我做什么,只一头顾家。她尊重我的业务选择——或写相声或写小品或写剧本或在家待着。最值得说的是她从不逼我在外挣钱,有时倒是不乐意我拼命写。最值得欣慰的是我那年评级放弃一级,她从来没有埋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