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邂逅(第2/3页)
看见山头走得哭,蔺曼卿飞了一阵子,也只飞了数十里路,眼看着前不巴村,后不着店的,她又感到有些饥肠辘辘了,就四下里寻找可以栖身的地方。这时,一只雪白的野猫一掠而过,倏地消失在密林之中。可是这附近什么也没有,没有庙宇庵堂,也没有茅舍草屋,后来,她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山洞,就进去过夜了。夜深天寒,万籁俱寂,她为了耐寒,也为了驱逐野狼野狗什么的,就燃烧起了一堆野火。来路上,她挖了几只红薯,现在正烤在火堆中。她将它取了出来,它还滋滋地冒着热气,她将一只烫山薯放在手中呵着气,还未等到它冷却一小半,她就将它塞进了嘴里,大口大口地咀嚼了起来,就连皮也没有剥去。这一晚,她就在这个阴冷潮湿的山洞里过了一夜。
拂晓,蔺曼卿走出了山洞,山里的空气特别的新鲜,她深深地呼吸,大口大口贪婪地吮吸着有些甜润有些鲜美的空气。昨晚在山洞里她睡得不错,现在她神清气爽,显得英姿焕发。远远地闻到了一缕清香,她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忽然发现一株野梅,居然还零零星星地开着数十朵花蕾。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曾开。她简直不敢相信,这大山深处,到了暮春初夏时节,居然还开有野梅花!她又痴痴地想,如果现在来一场小雪,还真不知道是梅衬托了雪,还是雪衬托了梅。淡淡的暗香在山谷中浮动,她嗅着,闭目静静地享受了一回。
逶迤的山道上,蔺曼卿还碰到了各式各样的奇妙的植物,真是大自然的神赐,这些神秘的植物,像是有灵性的,也是她以前从来未曾见过的。蔺曼卿现在无心去欣赏那些植物,树、藤或者花骨朵,她一门心思地想着自己的亲生母亲。她是个唱戏的,那她的声音一定很好听,那种美妙的声音应该是她的生命,如果没有了这种声音,那她就会黯然失色,就像一个没有生命的纸人。除了声音,那就是爱情了,一个戏子,一生都在替别人笑,替别人哭,在别人的故事里流自己的泪。那么除了戏里,在现实生活中,在那个终年不见天日的千柱屋中,她有爱情吗?
忽然,蔺曼卿想起了那个有病的蔡家三少爷蔡观止。在她的眼里,他是有病的,他不是一个声名狼藉的浪子吗,这种病就是浪荡公子的通病。凭着蔺曼卿的资质,他蔡观止也配娶她?唯一令蔺曼卿感到滑稽的是他的名字,她看过《古文观止》,自然知道“观止”的意思,就凭他这种浪子也配叫观止?蔺曼卿笑了起来。他还想到了山大王吴贵法,想到了自己的父亲蔺莫桑,甚至还想到了那个装神弄鬼骗吃骗喝的臭老道,人世间各种各样的男人,到底哪一种才是自己的意中人儿?她就这样一路行走,一路胡思乱想,思绪如随意的风,天马行空,乱云飞渡。不知不觉中,她就来到了一处断崖前,景致甚好,别有洞天。嘉木葱茏,奇花幽香,怪石嶙峋,奇峰巍峨,蔺曼卿正走着,峰回路转,如在云端。
这日天气极佳,风和日丽,苍天一色宛若一潭静水。漫山遍野的野花吐芳,风过去,一阵一阵地轻舞飞扬起那片片落花,落于那繁密芳草之上,奇特乱石之间,也有轻薄如绡的花瓣随风飞越过天空,点点滴滴地飘落到野径中,飘落到她的身上。乱花疏影里,蔺曼卿忽然来了兴致,她取出琵琶,轻拢慢捻,坐在一块石头上弹奏起来。她的影子在阳光下婆娑起舞,忽觉侧身地上多了一道阴影,她吓了一跳,忙转过身子去看,却见一个修身白面的青年男子站在一旁,面目极是清俊,双目炯炯,灵气毕现。她的脸上不由一红,心中一阵慌乱,这是她从未有过的。她问他是谁,他默不作声,她又问他怎么会在这里,他还是一声不吭。她轻声嗔怪道,你哑巴啦,他这才醒悟过来,仿佛从梦中醒来。他说自己是被她的琴声迷住了,陶醉了。她朝他嫣然一笑,算是对他有意无意间的赞美的反应。
蔺曼卿再次打量了他一下,刚想开口再次问他姓名,想到刚才他的缄口,又将话咽了下去。他也想打听眼前这位神仙女子的芳名,忽然想起了她也许就是那天被抢上雄踞山寨的少女,因为她也弹着琵琶,他也就不打听了。他们彼此沉默了片刻,还是她打破了僵局,她问他也喜欢音乐,她的真实意思是你也懂音乐?蔡观止本是个吹箫少年,怀里经常揣着一只陶埙,自然懂得音律,他点了点头,略懂一点,喜欢而已。她有些不好意思,抱歉道,你太客气了。
芳心已乱,莺语焉得不乱?蔺曼卿真想掠人之美,就像当初那个强盗王抢自己上山一样。这对她来说,是破天荒的第一次。她是绝对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了,情窦初开,接下来恐怕闸门堵不住就要洪水滔天了。她现在唯一的念头,也是唯一能做的就是立即逃走。而蔡观止呢,也是对眼前的奇女子美少女一见倾心,可几乎是转瞬之间,他就想起了她已是被人抢上山的压寨夫人,已经另抱琵琶别弹调了,不再是那一处可以任由自己放心的芳草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