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瘴气(第2/3页)
忧伤是难免的,顾小凤倒不是舍不得凤凰山与自己的贞操,尽管这两样都比她的命重要一千倍。她所焦虑的别有原因,那就是这个共军政委到底是不是大白马,蚂蚁是蔡家三少爷,这一点已经先入为主了,可这大白马到底是谁,她还没有把握。对于没有把握的事情,如果贸然行事,那是很痛苦的一件事。最后,她决定还是作出了自己的选择,不让他摘黄花,而给他自由。暂时也不投诚,只是放了他们。人不能一下子将家底透支完了,得留下点什么,不管是为了凤凰山寨,还是为自己。一旦作出了选择,那就轻松多了。
楚天舒与李雅琪要走了,凤凰山上落凤堂上摆了酒宴为他们饯行,山寨里没有杀凤凰,倒是杀了不少野山鸡。酒过三巡,加起来应该有三量了,楚天舒就说以后如果再次碰到瘴气,那就找红军,找他。这是什么话?这话让顾小凤听起来很不舒服,她的眉头似蹙非蹙,锁在一起了。比大白马相差甚远,她暗自思忖,幸亏自己这朵黄花没有让他摘去。很多事情该慢得慢,心急喝不得热豆腐乳。很多事情办坏了,往往是因为心太急的缘故。大凡人想事,做事,天都在头上看着,这让顾小凤心里慌兮兮的,害怕被老天看破她的心思。
地上已经结了一层白霜,人迹板桥霜,说的就是这种霜。李雅琪算是真正解放了,从凤凰山出来是一种,从燕子洞出来更是一种。跟楚政委一起关在那个山洞里,不知为什么,她总是往洞房这方面去想,每想一次她的脸都要红一下。她心底里想,以后如果还有这样的行动,楚政委你就行行好带上别人吧,如果实在没有什么人可带,那带上红豆也好,红豆比自己温婉,还会吹笛子,你如果寂寞她就会给你吹上一曲,自己什么也不会,你就千万别带我了。你怎么总喜欢带上我呢,真让人头上起鸡皮疙瘩。
长得像根水葱似的李雅琪,心里面也有个结,她的心结是吴贵法。心有千千结,她心中只有一个结也已经解不开了,她打的是死结。如果他还活着,那她就是他的人。如果他已经死了,那她就是他的鬼。有了这个心结,她就与这世上所有的男人绝缘了,与眼前这个楚政委也相隔十万八千里了。她想这些的时候,蓦然看见夕阳已经挂西山头了,他们走了一天了。看来,今晚又要睡在山神庙了。离山神庙还远着呢,他们就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如果在天黑之前赶不到那里,那可是件很麻烦的事。
想到今晚要宿在山神庙,李雅琪忽然又怕了起来。她下意识地又想起了洞房,真是活见鬼了,怎么老是想到洞房?除了洞房,她还想到了狼,在这荒山野岭应当是有狼的。月亮升起来了,月光是凉的,风也是凉的,那山神庙里也应当是凉透骨的。这一些她倒不怕,自己是一名红军战士,一不怕苦,二不怕死,风餐露宿惯了,受点寒冷那是家常便饭。狼来了也不怕,他们在山神庙里藏有枪,去凤凰山寨时他们藏在那里的。李雅琪哭了,她哭的时候没有泪水,是在心里哭的,她的哭声是害怕。对女人来说,世上有比狼更可怕的动物,那就是男人。
月光落满了山神庙,在半夜边,除了叫夜的虫儿,万籁俱寂。这之前他们硬撑着,倒也不觉得有多累,现在看到山神庙了,腿脚也就软了下来,似乎里面的筋骨都抽掉了。月光淋在他们的身上,晚风抚摸着他们的脸,一样的冰凉。到了庙门口时,她犹豫了一下,是否跨进去有些为难,女人最怕的还是男人,这世上猜不透的是人心,尤其是男人的心思。因为是破庙,庙门始终是敞开着的,就像一张野兽饥饿的嘴巴。这时楚天舒毛茸茸的手居然在她的肩膀上拍了一下,令她毛骨悚然,他拍她肩膀的意思十分清楚,就是让她别再磨蹭了,快点进去,夜已深了,明天还要赶路,早点儿歇息。
山神庙内黑咕隆咚的,月光泄漏进来,使得白的更白,黑的更黑。李雅琪想这下完了,到了这庙门口,她才发现还有比男人更可怕的,那就是月光。说来她怕的还是男人,只不过不是眼前这个当红军独立团政委的男人,而是留在她梦中的另一个男人。夜色撩人,月色更撩人,她怕月色将她的梦照亮,将她的记忆也照亮。记忆还没有被月色唤醒,她的心头早已是一阵子的疼痛,仿佛那月色变成了一把刀,在她心上狠狠地割了一刀。佛堂里面也没有灯,他们惦念着那两支枪,便一前一后借着依稀的月光摸了进来。他们找到了枪,别在腰间,晚上就和衣而睡,枪就是他们的胆。可不知为什么,她还是胆战心惊。
李雅琪睁开眼睛,感觉整个庙宇被月光切割成了两个世界,一个是白色的世界,另一个是黑色的世界。那浸在白光里的世界如同白昼,看上去又像是下了雪。要是在白天,那些花儿开得艳了,那些草木又长得十分翠绿,它们显魂呢。现在是深夜,都让月光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霜,有月光就属于梦境了。没有月光照到的地方就幽暗了。风一直在山神庙里游走,幽灵一般,好像是什么阴魂不散。什么地方传来了猫头鹰呜啊呜啊的叫声,让李雅琪的心一阵紧似一阵的揪紧。她不知道黑白两个世界,哪一个世界能让她镇定下来,哪一个世界让她更怕一些?李雅琪并不是一个胆小的人,谁给她一根竹竿她准能把天给捅个窟窿。说来在战场上连死都不怕的红军女参谋长,却怕与一个男人深夜独处一室,即使这个男人是她的顶头上司,是红军独立团的政委。都说女人如花,一朵花如果被人掐了就枯萎了。她倒不是怕花被人掐,而是怕掐花的人不是她的梦中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