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暗杀(第2/3页)
君子报仇,十年未晚。蔡天行决定训练特种兵,吃住依然在千柱屋里。亲弟弟被打死了,蔡天行的悲痛可想而知,他又狠狠地自责自己,要不是自己提拔他当排长,进东白山去剿共,他也就不会出师未捷身先死了。早知如此,蔡天行就该亲率大军进山围剿,而不应当派毫无作战经验的蔡楚雄前往。蔡天行的初衷并不是让他真的跟共军打起来,真是机关算尽太聪明,聪明反被聪明误,最后在劫难逃,反误了弟弟的卿卿性命。蔡天行心头不是没有疑虑,但他没有任何证据,如果不是共军开枪打死的,那又会有谁肯承认是自己杀的呢?蔡天行只好暂且将这宗谜案搁起来。这些日子他整天借酒浇愁,要不是善解人意的夫人杨玉馨劝解与抚慰,他还真的不知道怎么过这个坎。
蔡天行的眼中喷着烈火,杨玉馨的眼里挂着泪水。要买醉就跟着他一起醉,她从他手中猛地夺过酒杯,也满满地给自己斟了一杯,她那手臂像雪白的葱,在他眼皮底下很亮很晃眼,她一仰脖子,一饮而尽。蔡天行将目光投向了窗外,外面飘起了零星的雪花,雪一下,这大山里更加寂静了,连禽兽觅食都开始困难了,山上的人更要下山来找吃的了,否则他们就无法过冬。如果要进山剿匪,现在倒是好机会。她看穿了男人的心思,就走到他的身边,温和地说,你如果想为你弟弟报仇,那就去吧。他摇了摇头,冤有头,债有主,甭急。风裹着雪花从窗口飘飞进来,冷飕飕的,呜呜地响。她走过去,将窗子关上,将寒风卷起的冷雪关在了外面,将淡灰色的天空也关在了外面。
清晨起来开了雪眼,小轩窗上映有雪色,杨玉馨推开窗子,阳光便泻了进来。她说天放晴了,天空青蓝青蓝的,真是好天气。蔡天行受到了蛊惑,也就起了床。这些日子这千柱屋里的头面人物很少抛头露面,蔺莫桑像缩头乌龟一样蜷缩在屋子里,平日里活灵活现的现在都成了僵尸,连向来爱凑个热闹赶个场子的张嬷嬷似乎也甘于寂寞了,狼子更是像做了见不得人的事似的躲着他们,那张行将入殓的长满了茸毛的脸始终不曾露面。蔡天行感到了寂寞,就想出去到林子里打猎,杨玉馨知道男人的心情不好,便主动提出来要陪他去散散心,他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尽管天放晴了,外面依然很冷,他让她披上那件外面是黑色的里面是桃红的斗篷,她也温情脉脉地回眸望了他一眼。
林子里白皑皑的一片,没有春天的芳菲野花。杨玉馨往雪地上一站,月亮脸,流星眼,樱花嘴,美人颈,流水肩,秀峰胸,水蛇腰,十指如兰,风流天成,带有三分伤感,看上去倒也楚楚动人。看着英姿飒爽的妻子,蔡天行忽然生出别样的念头,要是没有战争,要是手中这杆枪只是用来打猎,来到这林子里只是观光赏雪,那该有多好!他不经意间想起了不明不白地死去的二弟,想起了那个永远长不大的浪子三弟,心潮起伏,又分明在压抑着什么。他们正像是有心灵感应似的,他在心痛,她那边已挂起了两行泪水,她的胸腔里空荡荡的,似有风在悲鸣。大凡女人,一旦与男人有了肌肤之亲,成了他的人,就盖下了男人的印章,她的命就会化在他的命中,这就是女人的宿命。他朝她看去时,她为了掩饰什么,雨露中绽出了梨花,白色的一朵笑影,与雪是同一种颜色。
雪野里出现了一个红点,慢慢地朝这边移动,是一个红衣女人。来者是三奶奶嫣然,就她一个人,连个使女也不带。她的使女吴艳红现在已经不再是丫鬟了,她和狼子一起进东白山剿共匪有奇功,蔺老爷已经收她为干女儿了,狼子也就成了干女婿。身份变了,当然不合适做丫鬟了。三奶奶现在已经没有使女服侍了,她正打算将打入后院冷宫的梅香重新调回来,也只有她才是嫣然最投缘的。眼下嫣然孤身一人,没有人服侍的日子,她反而感到了轻松与自在,除了与梅香在一起,在这深宅大院她最快乐的就是一个人独来独往了。出落在雪野上的嫣然,清水出芙蓉,自有一种天然的不同于一般女子的风韵。
在雪野里与蔡天行他们相遇,那纯粹是一种巧合,嫣然可不是有意来当这个电灯泡的。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是孤独的行者,像风一样的行走。嫣然走来的这条山道,要是在春天,那是一处开满丹红色野花的缓坡,一片火焰山,她如果在春天来到这里,一定会采很多野花,并把它带回家。现在她已经呼哧呼哧地爬上了山坡,正走在雪野上,杨玉馨认定来者一定很美好,就像她当初认定千柱屋非常美好一样。不管怎么说,雪里一点红总是美的,移步换景,这世上总有一景是真正美的。由于美而打下的心结,是谁也永远无法打开的。蔺曼卿此时此刻已是碧海青天,满心澄明,吐气若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