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令人绝望的红伞(第3/3页)

风子天生就是个东洋疯子,东瀛女子大都是有这种疯病的,就像他们大和民族的浪子与武士,神风战士,天生的就有一种武士道精神,爱刀,好战,这是没有办法改变的,就像一种病毒,比如狂犬病毒。毕竟,猫捉来老鼠之后,玩所带来的刺激与乐趣,远远的胜过吃掉它。见风就长的风子,一步一步地将蔺曼卿往绝路上逼,恋爱,美色,性,都不过是她手中的武器,就像她所舞的刀子。风子要将蔡观止牢牢地抓在手里,控制他的一举一动,她要不停地折磨蔺曼卿,风子,这个变态狂。反正,风子现在的公开身份是水倩,谁也奈何她不得,蔺曼卿又能拿她怎么样。爱是上帝赋予每个人的权力,不爱也是老天给予每个人的自由。没有谁可以剥夺别人的权力,也没有人可以干涉别人的自由。

可蔺曼卿毕竟是蔺曼卿,既已修炼成精,小鬼缠身,哪会怯阵,又哪会乱了阵脚?感情带给她的失落、烦恼与痛苦倒是真实的,一下子也不可能放下,但也不至于让她痛不欲生,或寻死觅活。长期以来,她似乎已经培养出了一种习惯,淡定,镇静,不管遇到什么样的风浪,始终静若止水,永远保持月白风清的心境,始终天高云淡,闲庭信步,任花开花落,云卷云舒。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就算是一把令人绝望的红伞,终究也遮蔽不了天空,就当作是一朵偶尔飘过的红云,飘走也就飘走了,不会在她的心中投下浓重的阴影。

深夜里的东白山,墨黑如漆,万籁俱寂。如果抬头仰望,可以看到深邃的夜空,像幽蓝的绒布上缀满了星星的小灯。如果侧耳聆听,可以听到窗外树叶随风飘落的声音。蔺曼卿怎么也睡不着,她似乎也无心进入梦乡,只是静静地躺在木板床上,两只幽深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睁得大大的,又圆又亮,好像是怕闭上了再也睁不开似的,又像要用这明亮的目光驱散层层夜色。黑暗终于被她的目光驱散了,东方又慢慢地露出了鱼肚白,随后变成了橘红色。树林里的小鸟也开始叽叽喳喳地鸣叫起来,打破了凌晨的寂静。

蔺曼卿早早地来到了林子里,对这些雀噪声听而不闻。做鹰,做凤,不可成燕,成雀。还有,对那些遍地的野草,她也任意的踩了过去。生当作大树,一下子成不了大树,可以先做小树,不可以做小草。小树终有一天会长成大树的,而小草将永远是小草。鹰呀雀呀,树呀草呀,蔺曼卿其实并不关心这一切,她起了个大早,原是来找蔡观止的。她要与他作个了断,有我没她,有她没我,非黑即白,中间没有别的色彩。

往常,蔡观止总会从这山道上走过,带着别的女子大清早就出去,到天黑了才回来,谁知道他们外面在做什么。最近,蔡观止带在身边的,自然就是那个风子。一阵山风吹过,蔺曼卿闻到了一股放浪的气味。蔺曼卿凭着自己修炼的功夫,可以淡定,但不能够真正地放下,要不然她也不会到这山道上来等了。蔺曼卿的脸上冷若冰霜,她像是来向他问清真相的,又像是来兴师问罪的,还像是来跟他决绝的。这倒是符合四小姐惯有的风格,义无反顾,斩钉截铁。对于这种声色犬马的浮浪子弟,有什么好留恋的?

如果有可能,对朝三暮四移情别恋的蔡观止,蔺曼卿要将他的心给挖出来,看一看是红色的还是黑色的。如果像夜一样的黑,那是正常的,如果像霞一样的红,那倒是不正常的。从来只有痴情女子凉薄郎,男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从来只闻新人笑,哪闻旧人哭。蔺曼卿忽然觉得自己的心倒是被挖了出来,空了,碎了。从她胸腔内挖出来的,全是透明的空气,全是血色的碎片。犹在红楼,看碧海青天,嫦娥月宫落寞,吃错了药,独舞孤寂与凄凉。

望断天涯路,依然不见蔡观止他们的身影。人没有,影子也没有。这就怪了,难道他们今天不出去浪漫神游了?难道他们早已经出去了,起得比自己还要早?天空中一行大雁南飞,洒下了阵阵凄婉的鸣声。青山犹在,雁声犹闻,一种人去楼空的感觉,让她怅然若失。又一阵山风吹来,难道红尘中的许多事,莫名的愁,无端的痛,都会随风消逝?总有一些心事是大风也无法吹散的,吹散了也还会聚拢来。不是冤家不聚头,记忆有时候具有再生能力,就像一部怀旧的电影,此恨绵绵无绝期,三月柳絮乱飞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