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异之海上破迷雾,光波林中御花粉(第2/7页)
(按:纪昌,春秋时赵国人,从神箭手飞卫学习射箭,成为神乎其技的著名射手。)
冯远海将众人让进石屋中。但见八尺见方的小屋内陈设极简,地上一席一矮桌,桌上一只水壶几只水碗,席上一被一褥、一套叠好的衣裤而已。
言谈之下,孙遇得知冯远海无事时,每日只是参禅打坐,虽不曾修炼忍法,见识却极高明,每每能于诸般事理通达融会,故而但凡路过此地的忍者多要向其请教,以助益修行。孙遇叹服其不愧为尊者门生,与之相谈甚欢,不多时竟成了忘年之交,大家称呼也亲切起来。
用过晚饭,天已黑透,冯远海带着众人来到海边,让大家登上一艘五丈来长的舲舟。冯远海请众人进舱中坐下,说道:“诸位今夜便委屈些,在这船上歇息吧,被褥现成,好在船舱还不算太小,比我那间小屋宽敞。”大家忙点头称诺。
冯远海又让黑绳三去舱外船头生火烧茶给大家喝,陆燕儿忙抢着去了,仍让黑绳三坐在船舱中同大家说话,孙遇和李义南相视而笑,黑绳三却不甚在意。
冯远海安排妥当,转身欲出,孙遇忙起身相送,说道:“三太公这便要回去歇息了吗?”
冯远海回头说道:“回哪里去?我这便要起航出发了。”
孙遇和李义南闻言均吃一惊,忙问道:“三太公要夜里行船吗?这南海浩瀚无边,纵是白昼里也不易辨识方向,况夜间风紧浪大,不也忒危险些吗?”
冯远海只呵呵笑道:“不妨事,不妨事。”
黑绳三在旁说道:“二位兄长放心,三太公驾车行船之术已入化境,无论有浪无浪、顺风逆风、白昼黑夜、晴日雨雪,均不会对太公有纤毫影响,而且太公连指南针都不曾用过。咱们趁夜行船,为的是不让外人窥知这条水路。”
孙遇大感惊奇,要随冯远海出去看他如何行船,冯远海点头应允,二人一同步出船舱。
冯远海解开缆绳,“呼”地升起一张漆黑的大帆,那大帆的桅杆后面,另有两根长杆,与桅杆成三角形鼎立,桅杆前面又立有一根长杆,与之同处一条直线上。孙遇不明其用,向冯远海请教,得知这桅杆前面的那一根长杆叫作“挡杆”,如遇逆风时,可在挡杆上升起“挡帆”,那是一种夹成锐角形状的两面挡板,挡在船帆前,可化解逆风阻力。后面两杆名叫“助杆”,升起挡帆同时,在两根助杆上升起两面“助帆”,将逆风转而向前,吹向船帆。这些装置都是冯远海从前所设,如今已弃之不用近二十年了。
孙遇追问道:“既不用之,若遇逆风如何行船?”
冯远海道:“所谓逆风者,是风与船逆?还是风与水逆?若言风与船逆,东风来时,船向东说为逆,向西则又成顺。若言风与水逆,东风时水向西,西风时水向东,何为顺逆?”
孙遇略一沉吟道:“如太公言,风亦无顺逆,所逆者,行船人之心也。”
冯远海抚掌笑道:“着啊!异之小兄弟实乃深具慧根之人,竟能出此一语。既然风无有顺逆,行船之方向亦是船家心中所定,南北西东本是假名,故而船家所需驾驭者唯独自心而已。”
孙遇仍不甚明了,又问道:“虽然四方之名可变可易,然四方之向实存,况水上行者乃船也,非是船家本人,纵然他心中无风无向,何关船事?”
冯远海答道:“若心中无此分别,岂止名字是假,便是方向亦无;岂止无方无向,所行之船亦无;岂止无船,行船之人亦无,即是无我无船无风无水,唯有一心而已。如此行船,岂有不能自在之理?”
孙遇凝思半晌不语,见舲舟在黑暗中悠悠穿行,又向冯远海道:“三太公,您老所言‘唯有一心而已’,此一心又何异于风、水、船、方呢?若除去此心之假名,竟有何物?”问完话待在那里。
冯远海刹那间神色异常严肃,缓缓在孙遇耳边答道:“孙——异——之。”
孙遇闻言一震,当下豁然开明,犹如大梦初醒,喟然说道:
幻海泛虚舟,举楫到码头,不识真方向,茫然趣两头。
冯远海拊膺大笑道:“好好好!你这小子,好自珍重吧!”
黑绳三和李义南在船舱中听得外面热闹,出来笑问道:“何事如此高兴啊?”
冯远海呵呵笑道:“我们在说我二哥给异之小兄弟卜算得神准啊,哈哈哈。”
孙遇心中暗道:“是啊,二太公说我‘先迷后得主’,今日方应验了。”
(按:上述孙遇开悟故事及所说诗偈皆为作者虚构。)
四人在船板上说笑一会儿,陆燕儿出来招呼大家吃茶,冯远海看准方向,定住船舵,也随诸人进舱吃茶,谈笑一阵,仍出去掌舵使帆,余人又说了一气儿话各自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