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 月下起舞玉人悴,场上击鞠烈马雄(第6/7页)

张守一原是心胸狭隘、嫉妒成性之人,见崔淯对自己颇为轻蔑,心中大为不快,阴阳怪气地说道:“京兆府果然人才济济,这马上马下的功夫当真了得。”

崔淯知他在暗骂自己靠拍马屁升官,当即回诮道:“这马上的功夫须凭真本事,骑着纸马是上不了真战场的。”意在讽刺张守一和吕用之等人不过靠草人纸马一类的江湖把戏蒙骗高骈,混进官场,其实并无真才实干。

张守一闻听此言,气得满面通红,愤愤说道:“崔大人也不要得意太早,我西川来的这支玉鼻骍虽不敢同圣上的龙雀相比,不过踏杀两只病猫倒是绰绰有余。”言下甚为不恭。

崔淯哈哈大笑道:“黔驴之技,谅能如何?”

飞熊即飞虎之意,於菟亦是虎的别称。京兆府两支球队皆以虎为名,张守一故意说踏杀两只病猫,以示轻蔑。玉鼻骍乃是一种白鼻赤色骏马,崔淯却将其贬称为驴,以为反讥。

二人正斗嘴间,飞熊又中一球。

每场马球赛以一炷香为期,此时香已燃半,飞熊越战越勇,鸣喙开始尚有几次反击,渐渐便只有招架之功,最后长香燃尽,飞熊共中五球,而鸣喙竟一球未中。

稍息片刻,两棚人马再战第二场。鸣喙换上两人,想来本是欲留待后面复赛之时所用的猛将,现下不得不提早换上。

新将上场,鸣喙果然有所起色,香快尽时,两棚各中三球,战成平手。

张守一见状靠在椅背上,摇首长叹道:“唉,可怜这猫儿未及被骏马踏到,却先让麻雀啄了眼睛。”

崔淯闻言只哂笑不语。

只见飞熊此时也换上一人,此人黑壮高大,骑在马上如座铁塔般相似。尤为特别者,他手中的月杖又粗又长,杖头雪亮,竟是以纯钢打造,一看便知分量不轻。

正值飞熊开球,一名后军将彩球传给中军“铁塔”,鸣喙的先锋正欲上前争抢,却发现不知何时飞熊的另外三名中军都已撤回到门前二三十丈以内,与三名后军共同排成一个扇面,将“铁塔”半围在中间。

几名鸣喙的先锋正在扇面外盘桓,不明何意,只见那“铁塔”将彩球停在马腹右侧,一声大喝,在他身前的几名同伴应声向前急冲,立时与“铁塔”拉大了距离,腾开十丈远之地。“铁塔”随即抡圆了月杖,“砰”的一声将彩球高高击向空中。

这一击力道惊人,拳头大的彩球倏尔高远,飞入空中几乎不见。待彩球落下时,竟是直向鸣喙的球门砸去。

鸣喙的后军这才回过神来,欲待回身拦截彩球,已然来不及了。眼见那彩球呼啸而下,狠狠地射进球门囊中。

殿内观赛的皇亲、百官,场外围看的军士、宫监、宫女,悉皆哗然。

鼓声、人声一时大作,僖宗在楼上也兴奋不已,高声喝彩。

飞熊连胜两场,这第三场自然不用再比了。

接下来是神策军的“赤戈”对阵商州的“干将”。“赤戈”平日常与僖宗的“龙雀”对赛,球艺自非寻常,亦是连胜两场赢了“干将”。

初赛过半,司场宫监高唱休场,好让皇上、太后和王公大臣们休息一会子。

僖宗起身更衣,片刻回来,稍息后即复奏乐开赛,由西川的“玉鼻骍”居南,对北棚京兆府的“於菟”。

同为京兆府所训,於菟球技亦不在飞熊之下,是以场上“三军”气势特胜。

甫一开球,於菟两名中军率先发力,一骑抢在玉鼻骍两名中军马前,欲阻挡其争球,另一人则直奔彩球而去。

玉鼻骍那两名中军似乎在刹那间便已洞悉了於菟的战术,一人纵马直面前来的於菟中军,另一人则向西绕过对手,上前争球。然而玉鼻骍的中军终究晚到一步,於菟那名中军此时已然伸出月杖,顺着彩球下落之势,杖头粘住彩球向左下斜带。

玉鼻骍那中军见於菟已得球,迎面上前,挥杖便击,出手突然、迅捷异常,以至于於菟的中军未及反应躲避,彩球便被击出,径直飞向西北方的另一名玉鼻骍中军。

奇怪的是,玉鼻骍这名中军挥杖击球,与於菟中军两杆月杖相交,竟然相互未碰到分毫。那於菟中军杖头的彩球刹那间便被击飞,却未看清对方是如何得手,一时竟愣住。他身旁的伙伴和鞠官却看得清楚,原来那玉鼻骍中军挥杖时手腕翻转,竟是以杖头的侧面击球。

那杖头乃是六七寸长、两三指宽的弯月形木条,侧面厚不及寸,玉鼻骍那中军竟能在出手异常迅速之下,如此精准地击中彩球而不碰触对手的月杖,之后又能在击球后的刹那间将月杖收回,这般速度、反应、精准和力道确实前所未见。

随着场下一阵击鼓喝彩,只见那彩球已被玉鼻骍的另一名中军接住。中军得球,纵马向东北急奔,於菟中已有一名中军和一名后军分从左右迎面夹攻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