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回 赴阆州往事惊耳,临松山百典现身(第3/6页)
那老者闻言,方拉着那姑娘一同跪下,连连称谢救命之恩。
光波翼忙将二人扶起,老者抬眼一见光波翼,吃惊道:“是你?”忙又摆手喃喃道:“不是,不是,我真老糊涂了,怎会是他?不是,不是。”
光波翼大感奇怪,忙问老者为何如此。老者回道:“是小老儿认错人了,恩公莫怪,莫怪。”
光波翼追问老者,错将自己认作何人,老者只不肯说。光波翼愈加生疑,再三追问,老者无奈,只得答道:“也罢,小老儿爷俩的命是恩公所救,便告诉恩公也无妨。此事藏在小老儿心里已有十几年了,从未敢向人说起。当年小老儿在阆州城西的南楼旁经营一家小酒馆,那日酒馆中来了三位客官,为首一人高大英俊,相貌竟与恩公颇为相仿,尤其是他那双眼睛,也如恩公这般明利有神,令人一见难忘,只是年纪要比恩公长上个六七岁,是以小老儿适才一见恩公的面貌,竟错认成是他了。”
“后来呢?”光波翼急于知道后情。老者续道:“这三位客官在店中吃了半晌酒,便上了南楼。天将黑时,其中一人又到店中来,要小老儿送些酒菜上南楼去,还给了我一锭十两银子。”
“哦?出手如此大方。”光波翼插道。
“那是因为他们要的酒多。”老者解释道,“这几位客官真是海量,在店中便已吃了三坛好酒,想必是南楼上风景好,想边赏景边吃酒,便又来要了六坛好酒,和几道素菜。对了,这几位客官说来也奇怪,只点素菜,一概不碰荤腥。”光波翼闻言微微点了点头。
只听老者又道:“有大买卖上门,我自然高兴,当下便收了银子,催着厨房做菜。谁知菜备齐了,却发现店中的酒不够了,还差了一坛。我只得带着伙计先将菜肴和五坛酒送上楼去,并再三告罪,说这便去凑足那坛酒,再送上来。为首那位客官倒是极好的人,只说有便送,若是没有也就罢了。人家越是这般说,我越是不能差人家一滴酒,便差伙计赶到别家酒馆去买。当时天已黑了,多数酒家已关门打烊,我那伙计跑了三四里路才将酒买来,我赶紧抱着那坛酒亲自送去。谁知……”老者说到这里咽了口唾沫。
“怎样?”光波翼追问了一句。
老者接道:“当时天已黑透,街上已没什么人走动,南楼早已空了,只三楼还有光亮。谁知我刚上到二楼,便听见为首那人大叫一声,说道:‘穆燕,你竟敢害我!’又听另一人冷笑了两声,说:‘你早该如此,念你我兄弟一场,我便送你痛快上路吧。’正是那个来店中买酒之人的声音。接着我便听见为首那人又是一声大叫,便没了动静。不多时,又听那穆燕说道:‘如今光波勇已死,你我还须依计行事,以防坚地老贼来寻咱们晦气。’另外那人只‘嗯’了一声,便听见楼上一阵扑通乱响。我正自害怕,待在那里不知该如何是好,却见两道黑影从三楼飘下,如鬼魅一般,我急忙跑到窗口细看,原来是两个人,其中一人还扛着一人,三纵两纵便跳出城门去了。起初我还不敢大动,后来又过了半晌也没见动静,我便仗着胆子悄悄走上三楼,却哪里还有半个人影,连桌椅都被拾掇得干干净净。唉!真是见鬼了。也不知那几人是何来历,我看倒有七八分不像是人,否则哪有人能跳过城墙去的?何况其中一位还扛着一人。”
光波翼此时眼中已有泪光,深吸一口气,问道:“老伯,事隔十几年,您如何记得这般详细?”
老者叹气道:“如何能不记得?恩公有所不知,当晚小老儿遇上这般古怪,心里岂有不怕的?待小老儿回到酒馆中,越想越怕,我尚欠着他们一坛酒,倘若那二人想起这一节目,担心我去送酒时发现他们的古怪,再回头来寻小老儿的晦气,我这一家老小的性命岂不交代在他二人手里?是以小老儿第二天一大早天未亮,便让家人收拾好细软,赶回通州老家。只小老儿一人留下,草草兑掉了酒馆,便也赶回老家去了。在老家待了几年,日子也不好过,我这心眼便又活了,悄悄回到阆州打探打探,见并无动静,便又在城中做起了小买卖,只是大不如从前开酒馆时的光景了。唉,这可真是祸福难料,谁曾想到,当年小老儿高高兴兴接过那锭银子,从此便一落千丈了。”
(按:通州即今四川达县。唐时有通川、永穆、三冈三县隶通州。)
光波翼又问道:“老伯在城中经营什么买卖?如今又向哪里去?”
老者答道:“小老儿每日清早推车,给城里的酒楼、客栈送去青菜,天黑再帮他们运送泔水。这不,年初丫头她娘过世了,我年岁也大了,膝下只有这一个女娃子,在这城里也无亲无故的,万一哪天早上小老儿起不来床了,怕这丫头没个着落,故而才决定带她回老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