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新纪元(第7/8页)
没过两天,人请来了。此人姓胡,人称胡先生,湖南人,著作有《古今戏目考略》、《万福斋杂剧三种》、《萤灯心语》等,声名不在戏剧大家蒋士铨之下,扬州上演的好些戏都是出自他的手笔,守信早闻大名,很是满意。
“开个价吧。”守信爽快道。
胡先生望望守信:“还是老价。”
“老价多少?”
尤秀解释:“去年他给杭商总写戏,一出八千。”
守信不屑道:“杭浚睿给八千,少了,我给你凑个整,一万!够了吧?但你要答应我三个条件。”
胡先生望住守信,等他下言。
守信目光在他脸上溜了溜:“第一,请阁下住在本府,跟我的戏班同吃同住一段日子。为什么?道理很简单,让你熟悉她们,看看她们具有哪些禀赋、潜质,以便就船下篙,写的本子便于她们表演。第二,戏是个祝寿戏,是要进京的,专供皇上御览。
一定要写好,半点儿不能含糊。这些尤秀告诉你了吧?你说说,给皇上的东西,能马虎吗?第三,这第三嘛很小的事情,之后尤秀跟你说。好了,就在府上住下吧。
个园觅句廊那边空房很多,清幽,安静,离丛书楼又近,你就在那边写吧。”
胡先生心里带着疑惑,被管家李忠带进房间。
尤秀回来追问二爷:“第三条是什么?”
守信手里把玩着西洋美女鼻烟壶,头一扭:“萎谢汤呀。”
“萎谢汤?”
“对,萎谢汤。”
尤秀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萎谢汤是专败男人阳气的,男人一喝,裆里的家伙立马没用。
尤秀眼瞪大了:“这,这个”
守信理直气壮:“什么这个那个的,你看他那样子,十足一个拈香粘粉的老手。
我的德馨班与春晖班都是小女子,如今又添了八个小美人,他这段日子成天跟她们在一起,叫我怎么放心?”
尤秀瘦脸越发苍白:“可,他怎么会答应?”
“有什么不答应?关键看你怎么说。你告诉他,瘦马院的教习都服这种汤,不服不行,不服卷铺盖滚蛋,这是规矩。不要怕,这药汤对人没任何伤害,一旦停服,生理功能立刻正常,性能力完全恢复!”
尤秀迟疑了一下去了。不一会儿回来说,胡先生不肯。
守信不高兴了:“不肯?你对他说,我给他翻番,两万!再不行,走人!”
尤秀又去说。这一回答应了。
守信嗤之以鼻:“看,不就成了?我懂这号人,表面上酸文假醋,摆点架子,但只要给足银子,什么礼仪脸面,都可以不要!”
尤秀低头不语,觉得这话表面上说的胡先生,实际说的自己。
胡先生是从进康府的第二天,开始喝起萎谢汤的。时间是每天早上早饭后,由厨头方二把药碗端来,两眼盯着胡先生咕咚咕咚把萎谢汤喝下。
三月里的一天,守信到盛元盐号查过账,心里想到戏班已排胡先生写的新戏了,便坐轿回府,换上一身轻装便服,摇一把川扇,往个园抱山楼踱来。
转过花厅,远远见夏山处有个人在吊嗓子,声音婉转悠长,穿云裂帛,如一根银丝在晴空飞转,忍不住踅过去。扶石细看,嘿,是他一直心心念念的凌霄。只见她在唱:
袅晴丝吹来闲庭院,摇漾春如线。
停半晌,整花钿。
没揣菱花,偷人半面,迤逗的彩云偏。
步香闺怎便把全身现!
这是《牡丹亭》中的唱段。守信听了两句欢喜得不得了,蹑足上前,从背后将她轻轻一搂。凌霄眼角的余光早瞄到了他,只是口不停唱,佯装不知,见守信手揽过来,一把将它挡开,故作惊慌道:“二爷,你存心把人吓死呀!你不看到人家在练功吗?
捣什么蛋呀?”
守信哪舍得松手,搂住笑道:“你真是唱得太好了,把我骨头都唱酥了!”
“二爷松手嘛,让人看到!”
“看到就看到,怕什么?”
“不嘛!”
“那到藤花书屋去,那里没人,我跟你对唱。”
“二爷也会唱?”
“会!”
“我不去!”
“我的小乖乖,去嘛。”
“去可以,除非答应我一条!”
“答应你十条!”
“我不想叫凌霄,你让大家还叫我翠珠!”
“好,翠珠!翠珠!我的翠珠乖乖!”
这以后,凌霄就又变成翠珠,一闲下来就往藤花书屋跑了。
红衣轿女宿舍里,玉环将一迭半旧的纸牌码在桌上,招呼大家过来玩。睡觉还早,弄副纸牌消磨消磨时间挺好,西施、王嫱积极响应,可貂蝉闷闷不乐坐着不动。貂蝉的心事她们晓得,也就不再喊她,由着她去。过了一会儿,玩着牌的玉环见貂蝉不声不响往外走,忍不住叫她:“干吗去呀貂蝉?你就听我一句劝,别害相思病了,人家二爷早把你撂到脑勺后了,你干吗还自作多情呀?快过来玩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