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色欲之门(第2/7页)
黑三坐在凳上,一身玄衣,两眼白多黑少,一张黑孜孜的脸上满是凶气,见守信出来,立刻站起。
黑三原为盐匪,专做劫掠盐船的买卖。三年前被江防营抓获,刚巧被守信碰上,守信一眼看去,竟有些惺惺相惜,就花了银子,让衙门放人。黑三知道自己犯的死罪,已不指望,只等着刀起头落那一刻,没想到遇到救星,于是“扑通”跪下,冲守信“咚咚”大磕响头,当即发下誓愿:黑三这命大爷所赐,来日只要派上用场,自当肝脑涂地,粉身碎骨!守信听了,正中下怀。黑三惯走江湖,熟悉盐路,从此以后,便紧随守信的宏泰号盐船,尽心竭力,死心塌地。
守信问:“什么事?”
黑三黑着脸说:“我们的盐船被扣了。”
守信吃惊:“怎么会呢?”
黑三说:“扣在北桥。是新来的马管带。当时我正安排船上的弟兄改装盐包,马向山的缉私艇一下闯来了。”
守信一拍脑袋。糟了糟了,这段日子只顾听戏泡妞,跟翠珠鬼混,怎么把马管带撂到脑勺后了?老盐政李贵负罪离任,原来的胡管带因受牵连遭到查办,马向山马管带依附新盐政阿里得克走马上任,他对我康守信与盐务衙门的关系未必不知道一些,可我老爷不睬老爷叫,一次都不上门拜会,马向山肯定不满意了。这盐路上,我一直吃草上飞的私盐,以前全靠胡管带兜着,他马向山与我无亲无故,怎肯罢手?怪我怪我,全怪我呀。
守信摇摇头,对黑三道:“这不能怪马管带,只能怪我疏忽大意。不过,你也不要惊慌,扣着就先让他扣着,没什么大碍。这样,你立刻给我下个帖子,专请马管带吃饭,有什么话,酒桌上说。”
黑三问:“他要是不肯呢?”
守信笑道:“这不可能,他也不是不晓得我的身份,他是因为我没主动上门拜会,故意找我麻烦。这会请他还不算迟,他肯定接受。”
“在家里还是外面?”
守信想了想:“富春大酒楼。”
黑三领命而去。
果如其言,马向山略谦了一下,就答应了。酒宴设在富春大酒楼最豪华的熙春厅,菜肴极端地丰盛。大家杯来盏去,喝得很开心,很快就像多年不见的亲兄弟,只是只字不提一个盐字。守信这种事经得多了,晓得马向山等他先说,可他偏偏不说,只是乐呵呵喝酒,把他胃口吊得高高。守信太清楚盐路上的这批官了,尽管姓张姓李姓王姓赵,嘴脸儿五花八门,说穿了都是赵王爷的孙子,认的一个“钱”字。跟他们打交道,大可不必绕弯子玩虚的,直接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一手交银,一手办事。酒足饭饱后,于是让黑三把陪客支开,对马向山说:“酒喝了,从此以后都不是外人了对吧?好!
好!刚才桌上人多,话不好说,这会全没妨碍了,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也就一层意思,你马长官新官上任,大权在握,这一带盐的出出进进全拿捏在你手里,从今往后还请多多关照。我康某虽走的盐路,但一向知恩图报,义薄云天,崇尚江湖侠气,你马管带对我关照,我康某自当涌泉相报。先前的胡管带在这,每年得我两万两关照费,我不破规矩,遵循旧例,两万照旧,马管带意下如何?”
马向山虽拿翘作势,但心里在想,本官卖去家里仅有的房产,在阿里得克大人身上花许多银两费若干心事,好不容易爬上缉私营管带这位置,图的什么?不就图个荣华富贵?如今康商总家最牛气哄哄的老二居然到我面前服小,主动送我一个老大老大的红包,实在让人喜出望外呀!于是嘴角压不住,黑胖的肉脸上露出笑,假惺惺道:
“哪里哪里,这么说见外了,见外了。”
守信随手掏出一张银票:“这是五千,算我康某有失迎迓,打个招呼,马管带千万不要嫌少,还望笑纳。那两万,明儿我让黑三送去。”
马向山目光警惕地往门口扫扫,连忙将银票塞入靴掖①1,哼哈道:“二爷真是太客气了。马某初到任上,两眼漆黑,误扣了二爷盐船,还望二爷大人大量,别放在心上。”
守信打哈哈道:“哪里哪里,这都怪我,一时忙乱疏忽,没有及时登门祝贺,还望马管带见谅呀。”
马向山肉墩墩的黑脸亮光光,见关系一下到了这份儿上,就敞开道:“康老兄既这么掏心掏肝,我马某也就没有见外的道理。多了不说,就说两条。第一,被马某误扣的盐船,不出今晚保证放行;第二,——这第二条倒费些脑筋。我知道,二爷你挟带的私盐都是草上飞的,你让手下人一直在三江营苇滩里上货,我的缉私营早知道了。
你想,他草上飞是什么人?当今的钦犯,名声太大,运司衙门和盐政衙门一直要拿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