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芝芝的婚事(第8/9页)

守信瞪眼叫起来:“你说什么?你居然不答应?”

芝芝冲二哥翻了翻眼:“不答应,怎么啦?”

守信手指芝芝,对守诚惊诧道:“你看她,是不是昏了头了?这么好的亲事居然不答应?”见守诚不言语,脸又转向芝芝,“不是我说你,你真是太不懂事了。那是什么人家?知府大人家,全扬州的三大户之一!三大户你知道吗?盐政、盐运使、知府。它们是扬州的三尊菩萨,三大祖宗呀。只要进了知府家的门,日后保你吃不完的山珍海味,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自己享福不说,哥哥我没准儿还能沾上不少光呢。这真是踏破铁鞋也难找寻的好亲事,天下女孩子只恨遇不上,遇上了,没一个不烧高香磕响头呀。你居然不答应?真昏了头啦!”

芝芝被守信说得满肚子不高兴,鼓着嘴说:“你觉得好你去,我不要你这么说我!”

守信再一次手指芝芝对守诚道:“你看看,这说的什么话?什么话?”

芝芝冲他:“外国话!”

守信嬉皮笑脸望住芝芝,声音细溜溜:“这么凶?有种去跟父亲说呀,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害怕了?不敢了?”

芝芝脸蛋红涨起来,眼泪鼓鼓道:“我就跟爹说!不要你管!你走!你走!你走”

守信坐不下去,就势起身道:“好,我走,我走,我不管,你哭鼻子求我也不管,好了吧?大哥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你跟大哥说吧!——大哥,我回了。”

守诚抬头道:“等等,我还有句话。父亲进京送的寿礼,我想可以跟年礼一道办。

年就要到了,该准备着给各大衙门送规礼了,盐政阿里得克又是新上任的,这事半点儿不能马虎。”

“知道了。”守信应道,头也不回地走了。

屋里静下,守诚目光转到妹妹脸上。

“到底为什么?”守诚问。

芝芝声音不高但很执拗地咕哝:“不为什么,就是不想答应!”

守诚端着烟锅,吐出一口烟:“不为什么,又不答应,这就不对了。”

“我不喜欢他!”

“人家哪儿不好?”

芝芝低头盯着脚下方砖,不语。

“说话呀。”守诚催促。

芝芝抬头眼巴巴地望住守诚:“反正他没一样让我看得顺眼。哥,我求你了!”

守诚点起一锅子烟,咕噜咕噜吸一口:“你没跟妈说吗?”

“说了。她要我找蓝姨,我不想找她。”

守诚想了想说:“好吧,我代你说说看。只怕父亲”

“爹逼我我也不答应,肯定的!”

守诚望住芝芝,轻轻一声叹。

芝芝后来知道,大哥当天就找父亲谈了。芝芝晓得大哥不赞成自己的做法,但他却去为她说情,觉得大哥真太好了。大哥谈的经过芝芝不可能知道,但芝芝估计绝不可能一帆风顺。芝芝心里烦呀。芝芝躲到书房里看书,看不进去。天要下雪,窗外西北风呼呼地刮,檐口的铁马时不时发出令人心烦的怪响。芝芝坐卧不安,时刻担心着父亲对她大发雷霆。

晚饭前,父亲召芝芝了。来传话的是小月。小月走进门,手里抓一把红油纸伞,轻轻抖着伞面上沾着的雪花。芝芝一刻儿不敢耽搁,跟小月往外走。

这年天冷得早,才冬月半就下雪了。路面白了,花窗上,台阶上,假山石上,天井里的花木上,雪一点一点往起积,越积越厚。芝芝很喜欢下雪,芝芝在歙县老家时,逢到下雪就往外跑,扬脸张臂,张大嘴巴,让那轻盈白洁的雪花飘入口中。可此刻芝芝没心情去做这些,只是往天上看了看,就又埋头往前走了。

康世泰与蓝姨在书房里等着芝芝。父亲的脸板板的白,跟平常比明显有些两样。

芝芝叫了一声爹,然后又叫蓝姨。康世泰没有应。书房里显得特别静,静得让人窒闷。

蓝姨见芝芝惶惶恐恐站着,招呼她到火盆边坐,问她,从外面过来,身上挺冷吧?芝芝因父亲不发话,仍不敢坐。

康世泰忍不住开口了,声音像窗外天空一样阴沉:“坐什么坐?就站着吧。”

芝芝心开始收紧。

“说话呀。”康世泰催促。

芝芝低着头,不知道说什么。

蓝姨含笑道:“没事的,心里到底怎么想的,对你爹说。”

书房里陷入一种令人难熬的岑寂,隔一层窗,雪在外面簌簌地落。

“说呀。”康世泰声音明显变高了。

芝芝鼓了鼓勇气,抬头道:“爹,女儿不孝,女儿让您生气了。可是爹,求您了,别气,听我说几句,好吗?爹喜欢我,我晓得。爹让三哥把我从老家接到扬州,一开始我不晓得为什么,常跟妈闹着回老家。直到妈告诉我,说爹接我来是要给我找婆家,才晓得怎么回事。我晓得,爹这么做完全为我好,希望我留在扬州。我也想了,留在扬州,就可以跟爹靠近,跟大哥二哥三哥还有姐姐靠近,确实是好。芝芝身为女儿家,不能像大哥二哥三哥那样为爹做事,帮爹分忧解难,就应处处听爹的话,多多孝顺才是。爹爹盐务上的事那么忙,还一直把我的终身大事摆在心上,费了许多神,事到如今,我应该十分感恩,十分高兴,绝对服从才是。而且,我也不是不知道,婚姻大事,自古以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要说这是知府大人家,就是一个很一般的人家,我也应该”芝芝语速较快,可说到后面声音变小,渐渐慢下,因为芝芝发现爹爹的脸越来越板,越来越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