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谶(第4/11页)

芝芝说:“你写字画画用得着,下回我给你再带些。”

说着话,芝芝发现窗口画桌上摊着画,走过去,见是一幅题为“红桥修禊图”的长卷,画好一大半,还没完成,但好些地方已题了诗。看得出是三哥与罗影的合作,因为“红桥修禊图”五个字以及题画诗,都是出自三哥手笔。

修竹雨对罗影说:“你要注意休息呢,怎么把画桌安到卧室里来了?”

罗影含笑道:“没法子,我一直想画这幅画,有些精神,就画两笔。”

修竹雨说:“还是身体要紧,以后画的日子长着呢。”

芝芝对罗影笑道:“前年那次修禊,我跟嫂嫂也去了,你把我们画进去好吗?”

罗影轻声咳了咳道:“好的,只怕画不好。”

芝芝高兴道:“会画好的,我觉得你画得挺好。”

修竹雨又叮嘱了一番,无非是好好休息,好好调养,别累着之类,就与芝芝告辞了。罗影要起来送,被她们拦住,只得要兰儿代她送送。兰儿一直把她们送到院门外。

从罗影屋里出来,修竹雨以为芝芝要跟她告辞回去,没想到竟眼对眼望住她,一步不离地跟着。修竹雨笑道:“怎么,还想去我屋继续喝杏仁八宝茶?”

芝芝一耸鼻子:“你忘了?还有话没跟我说呢。”

修竹雨一时摸不着头脑:“什么话?”

芝芝不高兴了:“好好想想!”

“是舒媛的事?”

“就是呀。”

回屋坐下,修竹雨叫纹儿重沏了一壶杏仁八宝茶。芝芝说:“昨晚饭桌上,我看我姐一直闷声不响,头不大抬,心里觉得奇怪,当时人多多的,又不好问。刚才从姐姐屋前经过,见里面一丝儿声音没有,秋琴出出进进,连个脚步都不敢放重。所有这一切都显得怪怪的。求嫂嫂赶紧说说,到底怎回事?”

修竹雨说:“你跟廷玉恩恩爱爱的,多让人羡慕,可你姐跟你就不好比了。”

芝芝问:“怎不好比?”

修竹雨啜了一口酸酸甜甜的杏仁八宝茶,放下汝窑小茶盅:“这话说起来长了,容我慢慢说吧。细想想,也怪你姐姐,没经过世面,经不住哄,轻易相信人。她是在你离开扬州之后认识房小亭的,一下就被他迷上了。那段日子,全不顾家里反对,绝食,要死要活,哭天抹泪,非他不嫁。老爷到最后心软了,就答应了。可结婚之后当你姐随房小亭到了杭州他的家中,立刻掩面而泣了。原来房小亭完完全全骗了她,他在扬州说得天花乱坠的那些话竟然没有几句是真的。他说他父亲是富甲杭城的茶商丝绸商,他是为了帮助父亲经营,才弃儒从商,来到扬州的,结果根本不是这回事。他父亲虽说是个丝绸商,但早已病逝,母亲一年前改嫁。你姐姐看到他仅有几间蒙尘破败的房屋,知道自己落进了苦坑。但她禀性内向,极爱脸面,自小读的书受的教育使她只能一步不离地跟定他,不可能擅自跑回扬州。一年后,老爷不放心,令守诚大哥行盐回返时绕道杭城看看她。大哥看到她的生活状态十分难过,当时就想接她回扬,可房小亭不答应。大哥出于无奈,只得丢下若干银两,令房小亭从此以后用心经营,善待舒媛,万一支撑不下,可收拾家当前往扬州。房小亭当时因得了银两,千恩万谢,信誓旦旦,保证以后做好生意。大哥回到扬州,不敢把实情告诉老爷,只向蓝姨细说了一下。蓝姨听了十分揪心,但鞭长莫及,只指望房小亭言而有信,从此变好。可房小亭依然如故,不到一年,就把大哥给他的银两花费罄尽,迫于生计,来到扬州。来扬后,你姐姐心情总不好,见人讪讪的,老待在屋里不出来。我看她可怜,不止一次去看她,可她动不动脸红,总是一副抬不起头的样子。相反你那姐夫,倒好像在这大院生活了一百年,出出进进,一副老相,简直是得胜回朝的功臣一般。”

芝芝诧异:“我爹不是没眼力的人,当初怎么就没看出?”

修竹雨苦笑:“你爹盐务繁冗,不可能事必躬亲,蓝姨是让翟管家派人去杭州作的调查,人生地不熟的,哪能保证万无一失?”

芝芝叹:“没想到,我姐姐命这么苦。”

“她那样子,真可怜。不过看得出,最心痛的,是你爹爹。”

芝芝不语,停了停问:“我姐夫现在做什么?”

修竹雨苦笑:“能做什么,我看什么也没做。一开始央求你姐跟你爹讨银子,说是要开茶馆。”

“开了?”

“没有。他想得奇,说要开一家全扬州城独一无二的茶馆,一律选用二八佳人做招待,也就是仿效你二哥红衣轿娘的式样,说这样满保生意兴旺,财源滚滚。你爹对他难以信任,没有答应。于是他一趟趟求你姐,又是甜言蜜语,又是信誓旦旦,你姐姐偏偏就吃这一套,只好过去哭求你爹。你爹最终心软了,但不同意开茶馆,只答应开一家绸庄。理由是,房小亭父亲做的丝绸,姨父在扬州又专事此业,毕竟比较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