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血腥(第2/8页)

鸨儿与林四娘见康二爷进门,眉花眼笑。房间早准备着了,绢灯一盏盏亮着,绣幕低垂,宝鼎香浓,肴馔立刻摆下,都很精致雅洁,接下来就等那个尤物了。

绣带飘飘,姑娘从里面出来。守信抬眼看去,果然倒也清丽入眼,让人欢喜。

于是掏出一包银子,“哗啦啦”往桌上一撂,作为礼金。林四娘见二爷上钩,满心欢喜,但仍不敢大意,在旁边一个劲煽风挑火,扯帆拉纤。酒喝到二更,守信欲火拱动,按捺不住,等不及鸨儿发话就叫起来:“盘儿上来!”

鸨儿笑不拢口,捏着汗巾子的手往屏风后面一招,两个垂髫丫头进来,前面一个端着描金盘儿,盘里一张大红喜帖,帖子上一柄凤头金钗,后面的丫头双手捧案,案上是笔墨纸砚。

守信扭过一张亮光光的脸,对那姑苏姑娘招呼:“过来,怎么站着不动呀?”

林四娘用手推推姑娘:“爷叫你,过去呀!”

姑娘低垂粉颈,走到守信身边。守信取过盘里凤头金钗,往姑娘发髻上一插,抓过毛笔在砚台里三掭两掭,也不看大红喜帖上写的多少银两,大名一签,将笔掷下。

林四娘眉花眼笑,拍手打掌欢喜:“二爷到底是二爷,出手就是气派,就是牛!

这么好的姑娘,亏得捂得紧没给外人,觉得就该二爷梳弄。这不,二爷得了欢喜,姐儿得了福气,春香楼也跟着沾上若干喜气,真是三喜临门呀!”

守信爽然笑道:“银票明儿让人送来,放心!”

鸨儿嘻嘻笑道:“哪的话,二爷府上金山银山,过一万年送也不迟,说这话见外了!”

接下来撒花红,放喜炮,送孤老婊子进房。

这一夜,守信宿在春香楼。

第二天中午,康守信早早喊黑三出门,去赴草上飞的湖上之约。黑三一拧脖子:

“要去你去,我是不去。昨天他敢那么爽约,也太没王法了!”

守信笑笑,心想,你黑三只会意气用事,哪知道草上飞在盐场上举足轻重的地位,告诉你吧,他手中控制的私盐,整个江淮地区加起来不及他的量,若把这条大黄鱼滑脱了,他杭浚睿、方阔达乘虚而入,拉他结盟,岂不是壮大敌手,打击了我康家?黑三不可能想到这些,守信也没有耐心对他说服,只是硬性吩咐:“什么也不必说了,我们不光要准时去,而且你必须陪同。要知道,平时跟草上飞打交道的都是你,你不去没有道理。酒桌上你要给我好好喝酒,好好待客,不许翻眼睛拍桌子。”

康二爷既这么交代,黑三只得捏鼻子跟着。

说不清为什么,黑三对草上飞表面上凶狠粗暴,内心其实有些怯着。准确地说,黑三的凶狠粗暴,其实是对自己内心虚弱的一种掩饰。黑三觉得草上飞有一种魔力,一种可怕的魔力,总让他从现实中抬起头来,不断回忆过去,想起自己曾经有过的江湖生涯——这与当今的草上飞又有什么差异?可是黑三的过去早已死掉,他不愿回忆不能回忆早已扔到爪洼国去了!黑三认定的是今天,并且死心塌地任劳任怨愿意为它肝脑涂地!可草上飞在他面前竖起一面镜子,一面亮闪闪的镜子,不时引诱他照,逼迫他照,照得他痛苦难受抬不起头,想打碎它又不可能,于是外表越发变得凶狠粗暴。

俩人坐着轿子来到瘦西湖小红桥。

临近中午,小红桥码头热热闹闹,湖面上泊着二三十艘画舫,旗望飘飘,飞红流翠。守信嘴角露出一丝笑,心想,大隐隐于市,他草上飞倒会选择地方,这全扬州城最安全最稳妥的去处,确实是在这里。

沿码头转了转,守信很快看到一艘悬有“兰桂舫”匾额的画舫,船上有人注意着码头,这一刻船往岸边靠来,守信与黑三一前一后上去。

从外观看,船的格局跟一般画舫没什么不同,但上了船便会发现,实际情形完全两样。守信无须引导,独自走在前面。推开舱门,里面灰尘蒙蒙,空无一人。黑三正要喝叫,一个黑衣短打扎着绑腿形似艄公而非艄公的人上前双手一扠,声音低沉道:

“得罪二位,草爷不在这条船上。”

黑三立刻要发作,守信按住他,问:“他在哪?”

黑衣人答:“不远,我带二位去。”

七绕八绕,兰桂舫进了桃花坞,跳板担好,黑衣人在前引导,守信与黑三登上又一条船。

草上飞在舱里坐着。跟上次在盐场所见一样,黑衣黑发,长髯飞动。全没有虚话客套,草上飞立刻吩咐倒酒开席。满斟一大杯,举向守信:“草某昨天爽约,还望二爷恕罪!”“咕咚”一饮而尽。

守信笑道:“罢了,草兄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完全可以理解嘛。”跟着端起酒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