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2章(第2/2页)

不巧的是,赵佑泽刚走,章和帝却带着陈功,来了凤阳阁里。昨儿半夜,大雪确实隐约停了一阵,几近天明时,却又开始飘飘扬扬地下,像鹅毛似的,整个屋檐上都堆满了玉叶银花。

这个时辰,宫人们只来得及将各个宫门前的积雪铲掉,凤阳阁里的积雪却还铺洒着满地。

嘉善和赵佑泽昨晚堆得雪人,也未完全化干净。

章和帝进来一看,只见有五个白团子一样的东西聚在院子里。个顶个都是锅底盘大的脑袋,水桶腰似的身子。

章和帝笑问:“那是什么?”

陈功乐着回:“昨晚守岁时下起雪来,大公主带着四殿下信手胡闹的。”

他为章和帝一一讲解道:“中间的是您与皇后,皇后手上牵着四殿下,您手上牵着公主。至于边上那个,乃是公主堆的展大人。”

章和帝目光一转,竟亲自上前去,将那雪人又加厚了一层。

玩完以后,他轻轻拍了拍手,驻足停了一会儿,才走到正室里去看嘉善。

嘉善正让素玉团好面粉、擀上面皮,再准上一些肉馅素陷,大家伙儿一块其乐融融地包饺子吃。

没料到章和帝来了,她忙从榻上起身,悠悠行礼道:“这样大的雪,父皇怎么过来的?儿臣正打算去看父皇,连彩头都备好了呢。”

章和帝见一桌子的面粉面皮,哪还有不明白的。先唤人收拾了下去,他方说:“这些不过是小节。你转眼要出嫁了,是时候收收心。”

嘉善笑了下,她明眸皓齿,黑眸专注地凝视着章和帝。

她道:“这约莫是儿臣最后一次在宫里陪父皇过年。儿臣昨儿没能和您一同守岁,今日若不再做些什么,实在心难安。”

“嗯。”章和帝浅啄了一口刚上的热茶,他状似不经意地问,“元康呢。昨日守岁完,他不是顺便歇在了你宫里,怎么不见他?”

嘉善声调清脆,她笑回道:“元康一早起来,去给静妃娘娘请安了,说是中午用了膳再过来。”

章和帝平淡无波道:“他对静妃,倒算得上孝顺。”

章和帝的话里难辨喜怒,只是那双寒谭似的目光,忽地在嘉善身上打了个转。

嘉善微抿起唇,她眉间轻轻蹙起。

章和帝的长眉微扬,他的嗓音低而绵长,紧紧地盯着嘉善问:“你没有什么别的话,想要和朕说吗?”

嘉善的呼吸声变得轻微粗重,她沉默了一会儿,缓慢跪下道:“儿臣要向父皇请罪。”

“好好的日子,谈何请罪?”章和帝的脸色稍有缓和,却没有要令嘉善起身的意思。

他沉吟片刻,语气肃沉道:“在你心中,定把朕看作一个无情的父亲吧。”

章和帝的声息轻飘飘地,听在嘉善耳朵里,却一下仿佛有了千斤重。她心下微沉,立刻明白过来,恐怕孔厉辉的事情,从头到尾都没有瞒过父皇去。

嘉善面容苍白,她低声道:“父皇明鉴,儿臣绝没有一刻做过此想。”

章和帝摩挲着茶盏,没有做声。

“儿臣知道,父皇虽是我和元康的父亲,但同时也是九五至尊。您心系天下,自然不可能只为我和元康考虑。”嘉善的语气真切,她轻轻扣了个头,“可儿臣是个自私的姐姐,远不如您胸襟广大。元□□来便眼不能视,母后又去得早。他还那样小,若我再不看顾着元康一些,这深宫中,只怕就没有人真心待他了。”

“孔厉辉的事儿,是我决意瞒着您的。”

话说到了这里,也没有必要继续藏着掖着。父皇既然摆出这幅样子,分明是有备而来,她若再行隐瞒,只怕小灾要酿成大祸。

嘉善说:“也是怕他医术不佳,治不好元康的眼睛,反而惹了父皇担心。”

章和帝的面色看不出生气,他眼眸淡淡地,问说:“你瞒着朕,真的只是怕治不好?”

嘉善抬眸,见章和帝的目光有如鹰隼,她不禁微颤了颤睫毛,轻声说:“父皇英明。”

“元康的眼睛如今有了乍见光明的希望,儿臣亦斗胆与父皇交心长谈。”嘉善的语气,在这四面熏着碳的暖阁里,有如烧灼了般,滚烫地往章和帝心里钻。

章和帝目光如火,他揉了揉眉心问:“你要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