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第2/3页)
因为哥哥嫂子骤然去世,她被迫接过了集团董事长的担子,不得不打理他父母生前的各项事务,不得不和那些企图趁乱分一杯羹的集团高层董事们周旋,去应付那些无止境的尔虞我诈和算计。
姑姑没有结婚,她收养了一个孩子,她一直都很忙。
成天飞来飞去,不见人影,她几乎没来京也镇看过他几次。
就算他犯错,校内打架,被老师请家长,她也几乎不会出现,只是在电话里疲惫冰冷地对他说一句:“阿祁,姑姑很忙,不要总惹事情,听话些。”
他的外祖父母已经去世了,爷爷奶奶也不愿意要他,于是江北祁一个人住在空荡荡的大房子里,只有一个从小带他的保姆、一个年老的园丁陪着。
看着眼前的这些,忽然有一天,少年麻木又迟钝地意识到一件事:好像是他错了。
——如果当初他的父母没死,而是只有他死了的话。
……那么现在,所有人都会开心。
他逐渐明白了,原来自己是个多余的人,一个不被接受的人,被怨恨的人。
爷爷奶奶不愿意看到他,说只要看到他,就会忍不住想起他们那无辜横死在国外的儿子和儿媳。
姑姑也不愿意见他,因为看到他,她就会想到那个已经死去的,温和优秀的哥哥。
江北祁有时候总在想:
所以是活下来的他错了吗?
可是,难道他不配活着吗?
……在他们眼里,好像是不配的。
被骤然毁去的幸福感,留下的只有一地噩梦的残骸。
不久,他患上了抑郁症。
少年被纷乱暴烈的迷茫思绪日复一日痛苦纠缠,没有出路,找不到答案,没有尽头,绝望又无助。
于是他开始频繁宿醉,玩游戏,旷课,打架斗殴,不断流连于网吧和台球厅,无数虚幻又堕落的地方,企图通过短暂的麻痹与快乐来消解心中的郁闷。
鲜艳巨大的电子屏幕明明灭灭,纷繁的音效声轰鸣喧闹,醒来之后他总是独自一人,那种几乎要把心脏逼疯的孤独感,不断地萦绕在少年的四周。
再被放纵过后的空虚和痛苦无孔不入地侵袭着。
从变故发生的那个夜晚,到如今浑浑噩噩的十七岁。
哪怕只有一天,他都没有真正开心过。
于是在一个平常的天气,江北祁决定去死。
——这么轻易地做下决定的时候,少年的内心原本毫无波澜。
既然人总是要死的。
——那死早一点,好像也没有什么大不了。
反正也没人在乎。
这么想着,他在日历上的某个日期画下一个红圈,在上面打了个叉,写下了一个单词。
d,i,e。
die。
死亡。
距离那天到来还有25天。
漫无目的地闲逛,通宵,玩乐,上学——重复着枯燥无味的活动,班主任几次想找他谈心,都被江北祁拒之门外。
耳机里听着草东的《烂泥》,少年插兜慢悠悠地走在千篇一律的大街与巷道上,他走了许久,眼前飞速略过几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几个染着五颜六色头发的混混们拦住他的路,嘴里
冒着无味的脏话,接着就拎着空啤酒瓶朝他狠狠打来。
他眼眨也不眨地把人撂倒,无所谓地挥动拳头把人制服,之后摇摇晃晃站起来,擦掉手上不知谁的血,拎着外套慢悠悠走出巷子。
少年的表情淡漠。
……没什么意思。
……也没什么值得感兴趣的。
明天过后仍是明天。
而原本毫无波澜的,日复一日的,阴沉沉的日子里,忽然在某天下起了一场大暴雨。
这场暴雨来的汹涌剧烈,春潮不断激涌,河流上涨,几乎蔓过草堆。
镇子上已经好多年没见过这么大的雨了,它一直不停地下,像是要把一整年的雨全都下完似的,雨后总有颜色斑斓的飞鸟在天空与斑驳树影间骤飞盘旋。
一切都跟从前不太一样。
原本江北祁也并没有怎么在意。
——直到京也镇再次下雨的时候,他在潮湿肮脏的巷子里见到了一个乖张少女。
惊愕的眼神,纷扬的裙摆。
一朵火红山茶花从她乌黑长发上掉落在地。
很漂亮的颜色。
之后江北祁把它捡起来,插在家中透明的花瓶里。
后来他知道那个女生叫弥虞。
她很神秘。
她骗他,哄他,装乖又混账,让人猜不透心里怎么想。
江北祁一早就看出来,对方是个坏透了的女生。
可当自己决定好的死之日真正来到之时,他忽然又不想去死了。
少年忽然想多活几天。
……
“叮铃铃铃铃铃铃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