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云栀难以控制自己的大脑, 不停地去想他受伤的那些画面,去想他躺在冰冷的手术室,胸膛被剖开, 那锋利的手术刀切割最靠近他心脏的血肉。
越想就越止不住自己的眼泪, 她又不敢哭出声,怕被里面的岑野听到, 极力憋着声音。
不难猜测, 那是子弹打进身体留下的伤疤。也不难想象, 他一定会在遇到被困人员的第一时刻就把自己身上的防弹服脱下,给别人穿上。
就像他去救她的时候一样。
卫生间里面,岑野低头看着自己手里抓着的衣服, 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重新穿上, 出去看看她。
她刚刚的状态不太对劲。
岑野套上衣服, 拉了一下下摆,把移门推开, 就见到云栀在哭。
她靠着墙,手背捂着自己的嘴, 忍着哭噎声, 眼里的眼泪却像是决堤的河,止也止不住。
岑野的心脏像是被一根极细的弦绕上了一圈, 紧接着快速收紧。
他站到她面前,有些失措,“怎么哭了?”
云栀再也忍不住自己的声音, 偏过头, 不去看他,哭出了声音, 肩膀因抽泣而颤抖着。
岑野看到云栀这样,心里面不禁担心,伸手去替她抹眼泪,语气很轻,“阿栀,别哭了好不好?”
温热的眼泪沾在他的手上,她不说话,一个劲儿地哭,让他慌了心神。
“一定很痛吧。”云栀的眉头蹙着,突然开口,盯着岑野看,哭腔还浓重。
“一定很痛。”她重复。
岑野愣了一下。
她是在为这个伤而哭是吗。
“你是说我的伤吗,不痛的,哪里痛了。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岑野腰微弯,身体前倾,把她手拿开,耐心给她擦着眼泪,声音缓和低沉。
岑野拉着云栀的手,带着她走到床边上,让她坐下。自己又去边上的桌子上抽了几张餐巾纸。
他重新走到云栀面前,给她擦眼泪,“大男人受点伤,一点都不痛。”
岑野不知道,自己越是这么说,云栀越觉得心里难受。
他在心里面责怪自己,为什么这次回来总是让她掉眼泪。
“对不起。”她又说。
岑野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揉了一下她的头,“你对不起什么,小哭包。”
云栀摇头,泪眼婆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跟他解释。因为她知道他不会怪自己。
她说对不起,是因为她一直以为他这两个月没有回来找她是因为他和从前一样失约。
可他在经历生死,她却只顾着儿女情长。
这种信息差的感觉很不好。
“没有什么对不起的。要对不起也是我对不起你。”岑野眸色沉了一下,“不要因为我受伤哭了,你就当是我这些年没回来也没给你解释的报应。”
云栀打掉了他的手,瞪他,音量提了上来,“你闭嘴。”
他可以不回来,哪怕她会怨他恨他。但她永远不希望他受伤。
岑野不再说话了,静静盯着眼前的云栀看,目光晦暗。
没赴约的是他,不能给她回应的也是他。可这姑娘怎么这么傻,还是会为自己的伤而掉眼泪。
心里面的亏欠像是阴冷湿地的藤蔓,在见不得光的地方疯狂地生长。藤蔓上的叶,又像是不该继续的爱意。
可那被他刻意拉开的距离,被他模糊掉的关系,早就清楚地提醒着他,他是一个混蛋。
“阿栀。”他叫她小名。
岑野的声音一出,云栀就伸出手,勾住他的脖子,抱住他。动作来得太突然,两个人的距离倏然拉近。
云栀的下巴抵着岑野的肩膀,脸颊淌下的眼泪掉落在他的衣服上,洇出深色痕迹。
云栀还在小声抽泣着。岑野能感受到她在自己的怀里颤着。
垂在身体两侧的手缓缓抬起,想要抱住她。
“岑野,我们忘掉以前的事情,以后做个普通朋友好不好?”她哑着声音开口。
做个普通朋友,就意味着可以在安全的距离寒暄,可以适当地关心,可以偶尔地见面。
做个普通朋友,也代表着不能热烈地表达爱意,不能过紧地依偎,不能独属于彼此。
他不是不愿意和她在一起吗,不是难以给出她解释吗。
那她就先退一步。至少普通朋友的距离,可以让她知道他的情况,可以和他正常说几句话,可以不用断得决绝。
这道靠近心脏的疤痕让云栀明白,她不可能真的放得下岑野,曾经那些难以消化的情绪在生死面前原来根本就算不上什么。
那就做普通朋友好了。她藏匿她的心迹,也假装看不到他对自己的特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