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燕琢成之春(六)(第3/5页)
这诡异的安静攫取了她的呼吸,她轻轻后退,终于跑出了这个地界。因着下雨,街上几乎没有人,她又去了码头,码头还在热闹着,这一日不知哪家的货船到了,在一箱一箱的搬东西,搬很沉的东西。
紧接着去城门,发觉守城的士兵换了一批人,从前瘦骨嶙峋的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批人高马大的。他们手中紧握一把出鞘利刃,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无人进城,出城的人被挡回去。
不对,这不对。花儿抬腿往白府跑,她想去问问柳公是否出了什么事,然而有几人从远处跑来,她吓得跑进巷子躲着。她听到他们的鞋履踩在水上发出整齐的声响,而这些人她都没见过。
花儿终于意识到,燕琢城出事了。她撒腿就往柳条巷跑,路上遇到人,她就拖住那人急急说道:“回家!告诉你见到的每一个人躲起来!躲到安全的地方去!”别人以为她疯了,她却无从解释。
燕琢城里哪里有安全的地方!哪里有!她跑回柳条巷,挨家挨户敲门,要大家躲起来。她说:“很危险,我们很危险,我们需要立刻马上躲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去!”
别人不信她,巷人信她。在照夜和衔蝉亲热的那间破屋里,有当年祖宗挖的窖,已经许多年无人用了,他们都挤进窖中,不敢发出声响。
而大营那头雨下得更大,守军刚刚抵挡鞑靼的一次冲击,眼下雨势大了,额远河的水迅速涨了起来,守军不得不退回对岸。
谷将军的营帐里站满了人,谷将军次子谷为先此刻站在他身边,倾身与他一起看舆图。鞑靼十万大军,他方五万,其中一半是老弱。在过去的三次大战中,已损去三成。
谷将军一生未吃过败战,这恶心的燕琢大营让他胸口憋着一口血!老人上了年纪,讲话仍铿锵,命令谷为先与他的斥候照夜连夜整编新队。
“大营是第一防,不可破!燕琢城是我朝边陲,更不能破!”谷将军敲着桌子:“清点人头,重新布防!”
“得令!”
谷为先举着他的令牌出营帐,照夜跟在他身后。大雨拍在二人身上的铠甲上,谷为先突然问照夜:“上次你说你要求娶你们燕琢城第一才女,可办妥?”
“待我们凯旋而归,待她功成名就,末将就上门提亲。”
谷为先回身通过雨幕看他一眼,猛地握住他肩膀一言不发。
“将军,走吧。”照夜说道:“末将再带将军冒雨看一遍这大营的周围,谷大将军一生未吃过败仗,不能败在这里。”
谷为先苦笑一声,败与不败,其实已经败了!他少时随父亲出征,打过多少仗,却没吃过这样的哑巴亏!两军开战粮草先行,他们的粮草却是断在了自己人手中,如今在燕琢城外的官道上,迟迟压着不送进来。
这朝廷、这些奸佞!怕是要把谷家父子葬送在这额远河边,从此永生不得回朝了!
照夜虽未踏足京城,如今也知晓那京城的血雨腥风。从前他觉得皇子大人们如何斗,不会以百姓的性命做筹码,如今他知晓了,这天下是他们手中的一盘大棋,没有百姓,只有棋子。
照夜打小就是一个正义的少年,有着侠义心肠,无论在县衙做哪份差,从来都是恪守本分,为民排忧解难。今日跟谷家军一起被困在这额远河大营里,心生了诸多悲壮。
他冒雨带着谷为先在额远河边走,再次给他讲了地势。谷为先问他这些年可去过对面鞑靼?照夜答:“去过的。”那时他七八岁,正当淘气之年,与阿虺和飞奴从荒草里爬过去,从最浅的河滩里摸了过去。过了河滩,依稀能见到鞑靼的大营,但对岸只有一望无际的荒草,放眼望去,百里无人家。他们觉得无趣,又摸了回来。
“现如今那里是鞑靼防守最严密的地方。前些日子您和谷将军还未到的时候,知县派末将前去探看,刚摸一半就被弓箭射了回来,过不去。”照夜说道。
“莫急,总有法子。”谷为先抹掉脸上的雨水,看着水位渐长的额远河。这场雨下得有如天助,让他们能多扛几日,扛到援军到。
“援军若是不到呢?”照夜问。
“那本将军就把自己葬在额远河里,让额远河的水冲刷我的魂魄、让额远河的鱼儿啃咬我的身体、让流石击碎我的意志,最终彻底消失在这世上。”谷为先笑了:“此生来一次,被那些奸人所害,是我无能。若有来世,我定先砍下他们人头,以免惹出这许多祸事!”
照夜敬佩谷家父子,如他所见,谷家满门忠烈,却被奸人设计,被困在额远河边。
这大雨一直在下着,对岸陷入黑暗之中,额远河水流愈发湍急。照夜看着那水流突然道:“末将游一次。”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