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吹梦到西洲(十六)(第2/3页)

霍言山惊讶于一个唯唯诺诺的小丫头突然有底气,他想:难不成这一晚的洪流不仅盥洗他,也盥洗了这卑贱的丫头吗?

他在梨子的桀骜神情中看到了对自己的蔑视,他好想拧断那丫头的脖子,听那一声脆响,但他什么都没做。他不是娄擎,他比娄擎强多了!

“那便在这好了。”霍言山对梨子一笑,状似无意说道:“适才去看那暗道,他挖得真不容易。哎!侍卫下去探看,退不回来,憋死了。”

霍言山再叹一口气:“太可惜了,马上就要成事了。他已将暗道挖到了三里外的田庄,只要再挖一个出口,就能逃进群山里,一路跑出去,跑到徽州,会再向南,从此自由了!”

梨子闻言如万箭穿心,她生平头回体察到“恨之入骨”的滋味,真恨不能将面前人碎尸万段啊!

“霍言山。”花儿打断他,径直问:“你爹霍琳琅呢?”见霍言山不言语就哼一声:“说句大不敬的话,霍琳琅这个老东西当年在京城屡次算计我,最终从我手中抢走了我该得的东西,如今黑不提白不提了!”

花儿做泼妇状,抛一个引子给霍言山听。霍言山没猜错,高台前的情形她看得真切,父与子,一坐一立,各有心思。在霍琳琅心中,于外人面前,自己这个儿子是连一把椅子都不配有的!花儿不信霍言山对此不介怀。

“那你找我父亲要去!”霍言山故意气她:“你一个断了翅膀的人还想在江南掀起风浪不成?再说了,如今白栖岭走了,我父亲追他去了!”

霍言山故意提起白栖岭,他要断了花儿对白栖岭的绮念,当她清清楚楚知道在白栖岭心里她不过就是一段露水姻缘罢了!白栖岭心底有天下、有对权力的渴求,她孙燕归又算得了什么!

花儿心口一滞,问道:“他去哪了?”

“能去哪?带着他的夫人和公子,去寻宝藏了!要给他夫人一世荣华呢!”

“那感情好,他寻宝藏,霍琳琅寻他,最后他死了,宝物霍琳琅得着了。要么说你们霍家人厉害呢,从不做蚀本的买卖!”

二人讲话都阴阳怪气,站在一边的梨子静下心来听,听出了一些端倪。她觉得面前的姑娘很是厉害,看似嬉笑怒骂,实则是带着心机。只是与她过招的人极难发现。

“我父亲是我父亲,我是我。”霍言山强压着心中怒气,与花儿和气交谈,他不想惹怒她,小心与她周旋。外头侍卫端进两碗汤来,霍言山率先端起一碗,又给花儿一碗,缓缓道:“江南梅雨季潮湿,喝些祛湿的汤,身子骨也爽利。”

“我不喝,再潮湿也没有狼头山一年四季大雾潮湿,我不是好好活过来了?”

“不喝就不喝。”

侍卫就把那碗汤放在了桌上,汤冒着幽幽的热香气,不同于别的汤,那香气更醇厚些。花儿看了眼汤碗,再看一眼霍言山,嘴角一扯,笑出了声。

“笑什么?”霍言山问。

花儿摇头,再长声嗟叹:“哎!”

“你又叹什么?”霍言山再问。

“我叹霍琳琅,朝廷重臣,有望坐拥天下,却连一个贱商白栖岭都斗不过。有儿子的百万兵权又如何?不一样追着金银珠宝跑吗?”

霍言山捏着碗的手一紧,一松,又恢复了常态。花儿推推面前那碗汤,对他说:“这碗也喝了罢!”

“喝不下了!”霍言山站起身来,若无其事走了。

梨子端起那碗汤朝外倒,骂一句:“谁要喝你的破汤!谁知道里头有什么脏东西!”

“晚了。”花儿说:“脏东西不在汤里,在碗边儿呢!”霍家人对用香太执着,这些年花儿屡次与他们打交道,深知他们的香比毒还要毒。大多数的毒,只要管住嘴,不吃进肚子,那便无碍;可香不一样,只要还在喘气,那香气便随着一呼一吸进入到身体。

花儿一早在京城见识过霍家人用香,京城人发疯的、变傻的、失魂的,什么罕见姿态都有、那时可是将京城闹了个天翻地覆的!那时霍琳琅还在纳罕,那香为何对花儿不管用?他甚至想抓她来,将她活剥了研究一番。

后来花儿去滇城,说到底是为了霍家的香,她跟霍言山在林子里游荡,看似与他在插科打诨,实则也在套他的香。她对霍家的用香手段已是了如指掌,如今大抵已是百毒不侵了。但霍言山对此并不完全知情。

自那一日起,除却梨子亲手为花儿做的饭,霍言山每一餐都命人端一些奇奇怪怪的玩意儿上来,东西各异,但香味相同。花儿装作不知道,但两日后就传出她时常酣睡的消息。

到了那一日深夜,她的屋内传出鼾声,外头的侍卫无声嘲笑:又打鼾了,这女将军八成是跟男人待久了,鼾声比男人还要大。侍卫们听着嫌烦,渐渐就有了懈怠,也不知怎了,东倒西歪睡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