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妥协(第2/3页)

谢玹眼睫一颤,松开手,摊开掌心放在她的膝上。

容娡只是扫了一眼那道血淋淋的伤口,便吓得呼吸一停,呜呜咽咽地掉眼泪:“你……执意留我,这又是何必呢。”

眼泪滑到谢玹侧脸,他仿佛被烫到一般,阖了阖眼。

他明明能将一切尽数掌握,唯独掌控不了与她相关的所有。只是她的泪,便足以牵动他全部的心念。

再睁开眼时,晦暗沉至幽邃眼底,谢玹的面容重又变得空净明淡,仿佛仍是那尊神坛之上,渊清玉絜的神像。

“别哭。”

他用另一只完好无伤的手,拭去容娡眼尾的泪,似是终于妥协。

“我……放你离开。”

容娡起先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愣了一下:“当真?”

水波荡漾中,谢玹的嗓音显得有些不真实。

“当真。”

容娡两眼放光,简直要喜极而泣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谢玹枕在她肩头,若有所思地看着远方缥缈的水雾,眸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叹息一声,自言自语般呢喃。

“……没心没肺。”

天边滚过惊雷,飘起细如牛毛的雨丝,原本平静的河面陡然变得汹涌起来。

容娡与谢玹相继被捞上船。

崔让尘派来的游船,断了桅杆,自然无法再继续行驶了。

容娡只得上了谢玹的船,崔让尘以及船上的仆役也随之跟来。

进入舱室后,谢玹将干净的帕子搭在容娡身上后,被侍者扶下去疗伤。白芷随侍在容娡身旁,端给她一碗热气腾腾的热汤。

容娡不敢掉以轻心,想了想,只将那碗汤端在手里取暖,一口也没有尝。

守在船上的暗卫不时看向容娡,满脸的敢怒不敢言。

见状,崔让尘走到容娡面前,挡住那些视线。

“约莫还有五十里,便到清河地界了。”

容娡略微松了口气,点点头,小声道:“好。”

她坐在圈椅上,脊背紧绷,始终不敢放松警惕,生怕谢玹会突然反悔,再将她锁起来。

但谢玹一直没有动静。

直至临近清河地界,快要下船时,他才露面。

先前的那身衣裳泡在水里湿透了,他换了一身云纹白底的直裰,未束发髻,半湿的长发随意拢在肩头。即便如此,仍不减通身矜贵的气度。

几乎他一出现,那张神姿高砌的脸,便将在场所有男子比的黯然失色,如何看,都比他要稍逊一筹。

容娡抬头看他,无不遗憾地在心里唏嘘。

谢玹的左掌裹着一层白布,离得近了,她能嗅到他身上混着清苦草药味的冷檀香,似乎还隐隐浮动着血腥气。

她当然知道他的伤因何而来,心虚地垂下眼。

乱雨如丝,天色将晚。舱室外传来船夫的几声吆喝。将要靠岸了。

谢玹停在她面前,向外看了一眼,再看向她时,雪湖般的眼眸,泛起雾似的波澜,嗓音也融着一层微哑的潮湿。

“姣姣……”

容娡从他褪去压迫与命令的声线里,听出恳求之意。

他在试探,试探着挽留她。

她心里发酸,小声道:“我又不是再也不见你了。”

谢玹似乎被她的这句话安抚住,没有再出声。

直到下船时,他立在甲板上,举着伞撑在她头顶,将淅淅沥沥的雨幕隔绝在外,低声问:“……别爱旁人,好不好?”

容娡心上一软,想着今日一别,待她回了洛阳,日后或许再也无法见面,便顺着他的心意哄道:

“好。”

谢玹凝视着她,轻轻颔首,将白芷指给她。

“我不在你身旁,难免护不住你,白芷会些武功,让她随你离开吧。”

哪怕她处心积虑,即将要弃他而去,他仍是想着护她周全。

容娡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慎重地想了想,觉得他所说的有道理,便同意了。

她提起裙摆,接过白芷递来的伞,撑开伞,走到崔让尘身旁。

分别在即,明明一直渴望的自由近在咫尺,她却反而有些心情低落。

回头看去,谢玹一动不动,如雪松般立在雨幕中。

霜白的身影被雨丝搅的模糊不清,仿佛遗世独立,有种说不出的萧条孤独。

崔让尘低声道:“走罢。”

容娡颔首应下,看了眼漆黑的天色,念着谢玹身上的伤,目露担忧,终是不忍。

她遥遥问谢玹:“你要连夜回冀州?”

谢玹微微抬伞,露出雪净的面容,以及清峻的眉眼。

他清沉的目光,穿过缥缈雨雾落在她身上:“是。”

顿了顿,他无奈一笑,低低询问:“姣姣是在担心我么?”

容娡没有否认,只说出自己的提议。

“虽有政务在身,可眼下夜黑风高,又下着雨,连夜赶回去,恐不安全,不若在清河留宿一晚,耽搁不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