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宝殿披香(二)(第2/4页)

绿岫拍着巴掌,“我也是这样猜的!还有南蛮来的舞队,他们的手脚、胳膊上都刺的飞禽走兽,怪模怪样,衣裳上全是绣花和银流苏,闪得人眼都花了……”

红芍见绿岫手舞足蹈,声音越来越大,忙“嘘”一声。

可惜制止得晚了,皇甫南从屏风后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卷书,说:“谁说薛娘子丑了?”

绿岫咦一声,奇道:“不是娘子你说的吗?”红芍直对她使眼色,绿岫不留意,还说:“你说,薛娘子面孔黑得像炭头,两道眉毛像扫把,鼻孔朝天,牙齿外露……”

皇甫南微笑:“我没说过。”

绿岫继续道:“你还说她喘气像老牛,叫唤像野驴,屁股像磨盘,两脚像船桨……”

皇甫南笑容渐淡,“胡说八道。”

“你说她活像个夜叉!”绿岫一口气说完,转脸看红芍,“娘子不承认,你总记得吧?”

皇甫南皱眉,“今天崔婕妤传召,你怎么先溜了?”

提到崔婕妤,绿岫脖子一缩,不敢作声了。

红芍说:“娘子那时候还小,说的话怎么能当真?也或许是绿岫你记差了。”

被她们这一打岔,皇甫南的烦闷暂时散了,对红芍笑道:“有个消息,你听了准高兴——阿兄回来了。”

皇甫府子弟虽多,说到阿兄,只有皇甫佶一个。红芍不解,“府里还没得到信,娘子怎么知道?”

绿岫道:“当然是六郎给娘子写信的啰,他们俩小时候整天写信,又是陇上人,又是江南客,哎呀。”她还要重重地强调,“我的记性好得很。”

皇甫南不搭理绿岫,对红芍故意卖个关子,“你等着看就知道了。”

见她这样笃定,两个婢女都喜出望外,红芍眼睛一转,笑道:“郎君回来,那当然是好事,但奴婢不知道该不该高兴。”

皇甫南道:“哦?”

“娘子准许奴婢高兴,奴婢就高兴,如果娘子说,只许娘子你一个人高兴,不许别人高兴,奴婢也就没什么高兴的了。”

红芍和绿岫一样狡猾。皇甫南把书卷抵着下颌,歪着头想了想,“那就……只能我一个人高兴。”

红芍和绿岫默然对视,一个挤眼睛,一个撇嘴巴。屏风后书页翻得轻响,安分了一会,红芍先忍不住了,催促绿岫,“说呀,梨园还有什么?”

绿岫穷极想象,叹一口气道:“唉,后来有人不长眼,把箭射进了桃园亭,惊了凤驾,娘子也给吓傻了,我哪还有心思瞧热闹?”

皇甫南的声音隔着屏风飘出来,“我哪里吓傻了?”

“还说没吓傻?眼睛都直了,叫人也听不见。”绿岫嘟囔,“嘴硬咬秤砣。”

皇甫南有些恼怒,“蠢婢子,我是在听南蛮人唱歌。”

绿岫道:“我只听见墙那头呜哩呜哇的,难道娘子你无所不知,连蛮话也懂得?”

皇甫南顿了顿,蛮横地说:“我是无所不知,怎么?”

她放下书卷,想起在桃林里,高亢嘹亮的歌声越过宫墙,猛地冲进了她的耳朵里,把桃园里的酒酽春浓、迷醉芬芳撞得支离破碎,她才愣了神。

“赤龙贯日,金鹰横空,

佳支依达波涛滚,英雄诞生。

脚下骑九翅神马,栖于太空之云端!

铜矛刺恶鬼,藤萝缠蟒蛇,

铁刀劈风雷,竹箭破雨雪!

哦豁!支格阿鲁!

左眼映红日,映日生光辉!

哦豁!支格阿鲁!

右眼照明月,照月亮堂堂!

哦豁!支格阿鲁!龙鹰之子!”

红芍把烛台移到案上,皇甫南正托着腮沉思,眼前的方寸陡然亮了,她抬眸,看见廊下挂了灯笼,葡萄藤爬满了架子,黑黢黢的,空气里有点熏艾草的呛人味道。

“我还当你趴在这里打瞌睡。”红芍咦一声,轻声说。

皇甫南转过脸来,眼里炯炯有神,神色极沉静。

可她的书半晌没有翻页,如果一心等皇甫佶,脸上该是期盼的脸色,红芍揣摩着她的心思,“六郎真的回京了,”她没忍住,告诉了皇甫南,“一踏进府,就被相公训了话,这会正在正堂罚跪。”

皇甫南漆黑修长的眉毛微微一动,并不很意外,“罚他什么?”

“好像说是……今天和西番人打球的不是蜀王家的三郎,是咱们六郎假扮的。”红芍眉宇里结着愁,“绿岫说,她也在桃园亭,怎么一点也没瞧出来呢?”

“我瞧出来了。”皇甫南走到妆台前,把一支花树钗从发髻里拔了出来,又从奁盒里取出玉梳。

红芍和绿岫两个你推我搡,到皇甫南身旁并排站着,眼里都有央求。

红芍道:“相公说,要罚三天,还不许吃饭。”

绿岫道:“娘子,你得去找夫人,请她给六郎求情。”

皇甫南啼笑皆非,“罚跪的又不是你们,你们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