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宝殿披香(十七)(第2/3页)

皇甫南脸冷了,“小孩子的话,也能当真?”

“那时候兴许是玩笑话,但你早知道崔氏心怀叵测,为什么还整天让她召之即来?”李灵钧扯着嘴笑,也有些不痛快, “反正我知道,你心里想要的东西,嘴上从来不肯明白地说出来。”

“你知道我想要什么?”皇甫南睨他一眼,淡淡地,越过他往外走。

“别走。”李灵钧一把将她的手腕攥住了,隔着衣袖,肌肤熨帖在一起,两人还鲜少有这样亲近的时候,皇甫南轻微地挣了一下,也就任他去了。

李灵钧道:“你不想进宫,这事好办。”

皇甫南诧异地看他一眼,“怎么办?”

李灵钧微微侧过脸,对着她的耳畔,“就跟陛下说,你已经有婚配了,而且是个门第很贵重的人家,陛下总不好意思跟臣子抢吧?”

皇甫南失笑,“许配给谁了?我怎么不知道?”

李灵钧观察着她的神情,嘴上仿佛很随便地说出来:“譬如说,蜀王府,怎么样?”

皇甫南脸颊上浮起一抹浅浅的红色,人还是清醒的,“伯父不会同意,而且,我的身份……”

皇甫南的生父是段平,兴许哪天就被揭出来了。到时候陛下怎么看蜀王府?这才是李灵钧藏在心底,让他始终迟疑不决的根由——可这样一截柔软玲珑的腕子紧握在手里,又实在不想放,他沉吟着,“我可以明天就去求皇后殿下,就说我和你情投意合,私下也有了许诺。殿下顶多骂我两句荒唐,但准会替我做主。到时我父亲和皇甫相公也不好说什么。至于你的身份,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

“你是说,私定终身?”

是这个打算。李灵钧腮边发热,见皇甫南低头不语,似乎有默许的意思,他不禁笑得粲然,稍一使劲,把皇甫南拽到面前。他的衣饰向来都鲜亮华贵,连翻领上都绣着栩栩如生的鹦鹉衔葡萄纹,磨着人的掌心,那底下心跳得略急,“这法子可以吧?”他声音低了,带点亲昵。她那微撅的嘴巴生得诱人,李灵钧不是个浪荡的人,也不自禁地俯下脸来。

本来静静任他握在胸前的手,忽然挣开了,李灵钧不防备,险些被她猛地推个趔趄。

“什么烂主意?”皇甫南似笑非笑,“你是让我做妻,还是做妾?” 那含羞带怯的表情也瞬间消失了。

这话把李灵钧问住了,老实说,他没想过。他不是那种朝秦暮楚的人,和皇甫南自幼相交,他喜欢她机敏和娇俏,但皇甫南这种逼问的语气,让他有些不快,好像他被她拿捏了,被她嘲笑了。李灵钧的眉头也拧起来,“我只想叫别人不要来打你的主意。”他直截了当地反问皇甫南,“你在这等我,是为了等我这个人,还是为了叫我替你去对付崔氏?”

皇甫南眼神淡了,她摇头,“不用你,我也有法子。”

“是去找皇甫佶吗?”李灵钧脱口而出,没忍住愠怒,连六郎都不肯再叫,“你心里有我,就明白地说,别再耍我。”他蛮横起来,还有点懊恼,“忽冷忽热的,我受不了!”

皇甫南冲他微笑,“如果你真的下定决心,现在就到陛下面前说那些话,我还能说个不字吗?”她绕过他,纱帷无声地飘落,皇甫南的身影消失在门外。

阁子里寂然无声,似乎还有点皇甫南衣袖里的蔷薇香气在拂动。李灵钧站了半晌,回过神来,见皇甫南翻开的书册还摆在案上,那上头是旧日孩童时的字迹,言辞之狂妄,除了他自己,还没人窥见过。

提三尺剑,正一四海,西番南蛮,袭我衣冠,殊方异类,为我臣吏!

这行字提醒了他。李灵钧也来了气,将书册合起,重重地拍在案上。

回到席上,翁公孺正在和人觥筹交错。满座的紫红两色袍服,他一个布衣,倒也毫不退缩,新收的名剌揣了满怀,看样子,谋官这事,简直不用蜀王再赘言。

酒喝得颧骨带赤,翁公孺余光一瞟,李灵钧已经去而复返,盘腿坐在酒案前,默默盯着金瓯里荡漾的酒液,别人来敬酒,也浑然不理,好像灵魂出了窍。

少年人鬼鬼祟祟,失魂落魄,还能是为了什么?他是亲眼瞧见了皇甫家的马车在阍房外。

暗自地叹息,翁公孺倾身问李灵钧:“郎君,在想什么?”

“没什么。”李灵钧摇头,灌了一大口酒,剑眉锁得更紧了。

翁公孺笑一笑,按住李灵钧的金瓯,没有量的人,喝醉了酒要露丑的。他声音温和了,带点调侃,“你是不是在想,女人心,海底针呢?”

“翁师傅,你放心。”李灵钧把翁公孺的手推开,有内侍经过,他要了一盏饮子,“我不会喝醉。”他很能自持,一盏沁凉的三勒浆下肚,压住了那翻涌的心绪,他转过脸来对着翁公孺——翁公孺在朝廷和蜀王府,都是个微不足道的局外人,李灵钧不怕在他面前直抒胸臆,“翁师傅,我只是觉得,女人真是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