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宝殿披香(十八)(第2/3页)

忘不了,在西岭刻墓碑时,这两个字就刻在她心里了。皇甫南温驯地说:“是,伯娘。”被皇甫夫人一拽,她也顺势起了身。

皇甫夫人替她挽头发,尖利的玉簪划过头皮,皇甫南岿然不动地望着铜镜里的脸。

把玉簪别进发髻里,皇甫夫人和气地说:“崔婕妤那事,你不要怕,我和你伯父已经有主意了,”她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镜子里的皇甫南,“切记,你得听我的话,别自作聪明。”

皇甫南眼也不眨,应了声是,皇甫夫人这精明人看了,只觉得敷衍,她冷笑一声,说:“毕竟不是我生的,隔着一层。我知道你向来有主意,不像你八姊她们,嘴上咋咋呼呼的,我叫她们往东,谁也不敢往西。”她透出几分威严,喝道:“要是做出悖逆的事,可不要怪我不认你。”

皇甫南柔声道:“伯娘,你放心。”

“还有件事,”皇甫夫人踌躇着,“你伯父怕这两年陇右不太平,想让你六兄待在京都,他非闹着要回鄯州,你劝一劝他。”

陇右不太平,是为了蚩尤旗那耸人听闻的传言吗?皇甫南琢磨着,听到外头婢女轻呼:“相公回来了。”大概是听说皇甫南在阁子里,皇甫达奚在屏风外头咳嗽了一声,皇甫南忙起身。

这个时辰才回府。皇甫夫人瞅一眼烛台,上头灯花落满了,她心头不觉一跳,“又出什么事了……”

“侄女也在?”皇甫达奚穿着紫服,挂着鱼袋,走进阁子,见皇甫南要告辞,他神色有些莫测地看她一眼,“你也坐着。”

皇甫南和皇甫夫人对视一眼,仍旧回月凳上坐。

“真是怪事,”皇甫达奚扯着胡须,话是对皇甫夫人说的,余光却往皇甫南脸上一扫,“秘书监火急火燎地上了几道奏疏,把崔婕妤狠狠参了一通。”

“婕妤?”皇甫夫人也很意外,随即将嘴一撇,“你没看见今天在蜀王府上,她那个没骨头的样子,哼,一个瓦匠,又封爵,又赐食邑,也不怕别人笑话!”

婕妤父亲封伯,说起来,皇甫达奚这个宰相也面上无光,他清清嗓子,“秘书监参的是,崔氏私通西番。”

“私通西番?”皇甫夫人也惊叫起来,“她有这么大的胆子吗?”

“不管她私通的是西番、南蛮,还是谁……陛下宠爱的女人,手头收受的重贿不会少,经不起查,”皇甫达奚呵呵笑,“这么大一个罪名压下来,就算长乐伯那爵位不好马上讨回来,陛下怎么也得冷落崔氏几天啦,正好够咱们办事。”

皇甫夫人忙把他打断,“她怎么得罪了秘书监?”

“天知道!”皇甫达奚对嫔妃和亲王们那些烂摊子事,从不肯去深究,用拂尘“啪啪”拍打着衣摆上的灰,他哼笑道:“秘书监,和蜀王府的来往可不少。”他还逗趣似的问了句皇甫南,“侄女,你说这事怪不怪?”

原想皇甫南肯定要一通瞎话糊弄过去了,谁知她眼睛一转,笑道:“伯父行得正,坐得直,从不藏祸心,当然觉得怪!”对皇甫达奚袅娜地一拜,就退出去了。

夫妻二人面面相觑,皇甫夫人气得也笑了,“你看她那没轻没重的样子。”

皇甫达奚“唔”一声,“这事准是九娘撺掇李三郎的。崔氏没少在陛下面前给蜀王使绊子,也是那瓦匠封爵,惹人眼红,恰好撞上了。”说到这里,皇甫达奚心里又一动,“李三时机倒看得准,真闹起来……”他攒眉望天,想了一会,幸灾乐祸地摇头——反正倒霉的也不是我,我自行得正,坐得直,怕甚?

他这才想起要紧事,转头问:“六郎……”

皇甫夫人道:“我叫九妹也去劝一劝,你还不知道?那是个倔驴。”

“何止是倔?”皇甫达奚勃然变色,猛地拍案,“还胆大包天!”

“怎么了?”皇甫夫人被他唬了一跳。

皇甫达奚吞了口唾沫,把烛台移开,倾身到皇甫夫人面前,泄露了政事堂机密,“薛厚自陇右给陛下上了道奏疏,说西番与乌蛮秘密勾连多年,图谋不轨。”

皇甫夫人慌了,“这,是真的吗?”

皇甫达奚回想着他在御前偶遇过的云南王世子,是个和皇甫佶年龄相仿的年轻人。没有李灵钧那样锋芒毕露,人看上去也赤诚单纯一点,“看不出来,”他呢喃着,心情不虞地摇头,“再被秘书监一搅和,议和这事,一时半会是不行啦……”

皇甫夫人只惦记着皇甫佶,“这和六郎有什么干系?”

皇甫达奚“呵”一声哂笑,“你当他在京都,和薛厚通风报信的时候还少吗?”他沉着声,“我就知道,阳奉阴违,他是个好手!”

皇甫夫人怔怔地看着他,忽又想起一节,她迟疑地说:“当初是六郎从乌蛮把九妹领走的,如果被乌蛮的人认出他来,把这事揭发……”想到段平,她不禁浑身一个寒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