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姹女妆成(十一)(第2/3页)
阿姹想了想,“到时,还会有别的诏佐吗?”
“他是国君,难道只能有你一个女人吗?”萨萨不以为然,“你别傻啦。”
“那我怎么能算最有权势的女人?”阿姹轻蔑地笑了,“在施浪,我阿娘的一切,都是我的,去了太和城,我就什么都没有了,只有一个诏佐的名头。”她反而来质问萨萨,“舅母,你喜欢做诏佐吗?把自己的一辈子都交给舅舅,而他明明还有别的女人。”
萨萨瞪着她,哑口无言。
阿姹摇头,“我不愿意。”
“你如果心里真有这个男人,那什么都愿意的。”
“不管心里有没有,我都不愿意。”
“阿普为了你,命都可以不要,你就是这么对他的?”萨萨发了怒, “你和达惹跟汉人有仇,自己去报仇,去和汉人做对,为什么要把阿普也拖进来?”离得近了,阿姹突然发现了萨萨脸色发灰,坝子上有名的摆夷美人像花一样枯萎了。
“阿姹,你不能懂得一个做母亲的心吗?”萨萨疲惫地说。
阿姹无动于衷,“我不会为了阿普死,阿普也不会为了我死。我跟汉人有仇,我自己会报,不用靠别人。如果阿普要跟汉人做对,那也是他的事,是为了阿苏和各罗苏家,不能怪到我身上来。”
“你和达惹真是一样的。”萨萨恨恨地放开了阿姹的手,温热的气息钻进了娑罗笼,萨萨猛的一回头,看见了波罗密两只蜡黄的眼珠,这养不熟的畜生冲她呲起了尖牙。
到了年纪却不结婚的女人,死后会变成白虎精,是不祥的东西。阿苏拉则的命就是叫它夺去了。
萨萨的眉毛立了起来,她轻斥一声“滚开”,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施浪家。
天黑了,达惹还没有回来。过完库施了,人们该懒洋洋地躺在席子上吃烟喝酒,可整个矣苴和城却一反常态地静悄悄。阿米子们还点着灯,在廊檐下利落地熬鱼胶,鞣牛筋,这些都是造弓箭的好材料。
外头有鹞子“咕咕”的叫,阿姹推开窗,看见木呷窝在草丛里,身后跟着几个精瘦敏捷的娃子,黑黢黢的脸上,眼睛灼灼地发光。
达惹被叫去了云南太守所驻扎的弄栋城,她攀上了韦康元,把张芒查给得罪了。弄栋离矣苴和城三百多里,要骑两天的马。木呷从树上把缰绳借下来,跟阿姹说:“阿普跟着达惹去弄栋了。”他一边上马,眼睛瞟着阿姹,“他是为了你去的。”
阿姹听懂了木呷的暗示,她纠正说:“是为了阿苏和乌爨。”
“也是为了你。”
“当初把张芒查扔进河里去,可不是我叫你们干的呀。”
木呷歪嘴笑了。想到马上要跟汉人狠狠打一架,他在马上炫耀地耍起了短刀。阿姹轻快地骑着马,很快就把木呷甩到后头了。“你的刀太亮了,一反光,别人就看见了。”她丢过来一句话。
木呷被提了醒,把短刀收了起来。“你放哨了,你也把姓张的得罪了。”木呷想起来了。他还想跟阿姹说:你记不记得,小时候常让我给你送信?或者说,我和阿普因为你打过架,你不知道吧?可木呷望着月光下阿姹的背影,把那些叙旧的话又咽下去了。
张芒查弯着腰下了轿子,倨傲地站在河畔,被他的随扈们簇拥着。
这里是弄栋城外的关口,自乌爨去京城的船队被铁锁拦住了。庆贺新皇帝登基的贡物,把船压得吃水很深。张芒查板着脸说:“爨部送进宫的老虎,疏于调教,惊了先帝,本府奉韦使君之名,要严查所有的贡船,免得有什么猛禽野兽再混进京。或者有刺客,那也说不准!”
入贡使陪着笑,叫人把船板放了下来。张芒查只点了几名亲信,跟随扈们道:“等着。”就大摇大摆地上了贡船。
达惹已经在船舱里等着了。昨天被张芒查自太守府轰了出去,女人这回着意打扮过了,把发髻高挽,穿着汉人典雅的襦裙,浑身挂满了丽水奴隶打的金饰,连京城的命妇也没有她张扬。张芒查玩味地瞥了达惹几眼,嗤一声笑了,“拓枝夫人,你这是亲自来使美人计?我可嫌你——太老了点。”
达惹没把这挖苦的话放在心上,她请张芒查在酒案前落座,“明府,我来赔罪。”
张芒查冷了脸,背负起手,打量着船舱里一箱箱满载的金银,用一种公事公办的语气道:“来人,开箱仔细地查看。”
这一只船队,被挨箱地查起来,也得几天功夫,其间不知道多少金铤要被差役塞进自己的怀里。达惹含着笑,把张芒查的手按住了,“不急,这一船是给你的,等抬进了宅子里,再慢慢看。”
张芒查定住了,灿灿的金银刺着两人的眼,“你说真的?”
达惹当场就叫娃子们,“把这些箱子抬下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