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田螺藤蔓(第3/4页)

最初是心跳加速,随后演变成了头晕目眩,等其他芬得拉家族的成员发现昏厥坠落至林间的伽玛时,他已经有了恐惧密集事物的毛病了。

直到现在。

伽玛吐出一口浊气,漫无边际地胡思乱想,“之前旦尔塔有什么异动吗?”

“没,”迦勒哼笑一声,“祂一直就是那老样子。”

最初虫母消失得无影无踪的时候,旦尔塔还不是这副鬼样子,祂只会紧绷着脸庞面无表情,压低了眉眼如风般掠过始初之地的每一个角落,从未停止过寻找虫母的脚步。

那时候的旦尔塔几乎变成了一台不会休息的永动机器,不知疲惫、从不停歇,不是在寻找虫母的路上,就是在用云端和创始者号上的古旧书籍充实自己。

只有从虫神那里拿回来的东西越多,他们才越能有找到妈妈的资本。

可某一天,与虫族基本无缘的梦境,落入了旦尔塔本就稀少到可怜的睡觉时间中。

那个晚上,祂如同被主人一脚踹开的疯狗,整个眼球几乎都被猩红的血丝覆盖。

半人半怪,原始形态后涌动在周身的血肉几乎要维持不住,像一大块融化的蜡人,在从虫群们休憩的荒原之上逃离时,黏腻的血肉蜿蜒一地,就仿佛是碎裂成千百块的旦尔塔自己。

是拼都拼不好的那种。

旦尔塔离开了三个月,没谁知道祂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只是等这次回来后,祂对自己的梦境闭口不谈,只变得愈发阴鸷沉默,要么不睡觉,要么就是被噩梦折磨到天明。

变成了一个恶性循环,一直到整个虫群零星感知到虫母精神力的前夕,他们登上了离开始初之地的创始者号,开始向着“信号源”微弱的陌生星系行进。

“真不知道祂到底梦见了什么……”乌云揉了揉太阳穴,长久习惯性的拧眉,在他的眉宇之间烙印下深深的痕迹,赤金色的长发卷曲于身后,令他看起来像是战败的雄狮。

伽德温和的面孔上浮现几缕不确定,“我们真的会做梦吗?梦里……会能梦见妈妈吗?”

塞克拉:“也不知道妈妈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

关于做梦的答案他们谁都不知道,而知道答案的旦尔塔,则又把自己封闭在溃散的血肉深处,执拗又疯狂。

一时间,几个雄性虫族面面相觑,竟是暂时再没别的办法。

在芬得拉家族的子嗣们失去对画面的掌握同时,一墙之隔,翻腾卷曲的藤蔓稍有安定,它们环环绕绕把唯一的花苞护佑在中央,就好像形成了一个拥抱。

而这样的拥抱也同样出现在另一架飞行器内——

被藤蔓拥进怀中的青年意识混沌,他的手指还攥着胸前的吊坠,细碎的触须挤入他的指缝,一根一根掰离,转而将青年掌心紧握的东西变成了自己。

宛若十指相扣。

野狗找到了自己丢失的骨头,便毫不犹豫地叼着藏在自己的窝里,一寸一寸,细细舔舐。

纱帘缝隙间的玻璃面上反光频频,藤蔓摇晃着身体,探索着失而复得的“骨头”的温度、湿度,与深度……

……

藤蔓类的生物总是很具有“钻”的能力,它们虽然无法像大多数哺乳动物那样去行走、奔跑、坐卧,但却胜在灵活性十足,弯曲、盘绕、交叠、成结……

它们都能做到。

各种各样的姿势它们手到擒来,便也为藤蔓增加了强大的包容——相互缠绕的猩红色总能弯折着自己的身体,哪怕是再隐秘的洞穴,都能被它们发现,并找藏在深处的珍宝。

……

一晚上,藤蔓能做的事情有很多:

比如协助妈妈解决一些无伤大雅的、有关于身体的小问题,比如汲取一部分饱胀到溢出的虫蜜以避免浪费,比如裹着蜜露丈量他们彼此所能接触的最深距离,又比如吸收掉一切来自虫母的“馈赠”。

直至在发觉虫母褪去身上的浓香沉沉睡去后,几簇强壮的藤蔓相互打架,最终胜利者争取来了抱着青年去浴室洗澡、擦拭、梳头的机会,然后把一整个香香软软、迷失在朦胧梦境里的青年,塞到了由失败者收拾干净的被窝中。

未能争取到机会的失败藤蔓垂头丧气,它们像是小狗一般趴在床沿边上,安静地欣赏着虫母的睡姿。

每一根,都趴在那里。

驯服又乖巧,丝毫没有不久前堵着虫母的嘴巴,肆虐于其体内的以下犯上。

游荡在宇宙中的时间里没有具体的白天夜晚,但飞行器上的电子设备则会帮助人辨识,当房间内钟表的指针又走过一段时间后,安安静静欣赏了虫母许久的藤蔓再一次动作。

它们异常缜密,按照记忆深处的场景,开始一寸一寸地还原——

平展覆盖于青年体表的被子,被拉扯出自然的褶皱;扔在垃圾桶里的玩具捡回来擦净后,放在了它原本跌落的位置;水晶灯拉开至弱灯光的程度,歇了一晚上的小机器人电子屏渐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