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七章 飞鸟(第3/5页)

陆曈笑了一下:“不会。”

“你不是告诉过我,今年傩仪提前一个时辰,戌时就要开始吗?”

她微微一笑:“我算好时辰的。”

盛京皇城里,许多年未有傩祭仪礼了。

今年因蝗灾再度国傩,皇城亲事官和教坊主持都觉匆匆。林丹青人脉广泛,医官院奉值时恰听教坊人说过,今年傩仪要提前一个时辰开始。

天章台祭典,最重要的是祭典,不可行差踏错一步。诸君百戏是热闹同乐,至于傩仪,百官反而不太重视。

总归是今日最后一环,倒也不会特意去记这个时辰。

林丹青得了提前的消息,转头将此事告诉陆曈,还与陆曈议论:“既要提前,是不是傩祭有了新花样?”

陆曈摇头只说不知。

她便叹气:“有新花样也没意思,有心思做这些,倒不如早点拨医官去苏南赈灾来得实际。”

外头礼炮声打乱陆曈思绪,另一头,长席不远处,戚华楹看着身边空位,眉眼闪过一丝焦灼。

“还未找到哥哥?”她压低声音,问身侧下人。

下人摇了摇头。

“糟了。”

戚华楹暗自揪心。

一炷香前,戚玉台称自己要如厕,起身离席,之后不见踪影,到现在也不曾回来。

长乐池边四处都有禁卫,倒是不可能出什么危险。但戚华楹心中总觉不安。

临出发前父亲再三叮嘱,戚玉台的癫疾随时可能再犯,不可离人。

若是在什么地方突犯癫疾……

“可有将此事告知父亲?”戚华楹问。

下人为难:“傩祭将要开始,太师大人已去亲事官那处……”

远处人群喧闹,戚华楹心中一沉。

看来,只有寄希望于戚玉台只是暂时离席未归。

若真犯疾,也盼是个无人察觉之地。

……

库房里,油灯隐隐绰绰。

满地披发假面、香烛锦绣中,木偶静静矗立。

戚玉台躲在木偶之中,似只藏在暗处的鼠,啮咬黑暗中残肴。

不对,不是鼠。

应该是鸟。

一只对着青云之上,飘飘欲飞的鸟。

不知是不是数日未曾服散,亦或是筵席上银壶的酒水太过香甜,药散和酒水一入口,他感到一种久违的痛快。和先前陆曈登门时带给他的药散不同,这简直如真正的寒食散一般,热烫、灼刺、销魂。却又没有那种不顾一切窒息般的滞胀。

只有欢愉。

四周的黑暗与狭窄并不令他感到逼仄,这里仿佛变成了一只安全的鸟笼,金银打制的、装满美食和清水的鸟笼。

虽然这鸟笼却使鸟儿失去自由,但华美的笼子里,也是林中野鸟一辈子无法品尝的舒适。

他感到安全。

这里也的确安全。

傩仪辰时才开始,他从前对傩仪不感兴趣,父亲也只耳提面命祭典不可出差错,他今日才知道,傩祭原来是这样好的东西。

他在狂欢与失色中快活地想,大梁要是这样多来几次蝗灾、洪灾、旱灾或是什么灾祸就好了。

这样陛下就能年年祛傩,他便能次次销魂。

戚玉台面上露出满足的微笑,只觉自己浑身变得轻飘飘的,飞鸟扇动翅膀,摇摇晃晃飞向云层之中天空。他舒服地闭上眼,手中银壶滑落,碰在木偶中,发出极轻微的一声细响,很快被外头说话声淹没。

“这东西倒是挺沉的。”拖着木偶的仪官如是说道。

白面金眼的木偶头上长角,嘴吐獠牙,形容可怖。木板下的轮子滚动,纵使如此,拉着也并不轻松。

“你要不钻进去看看?”另一人问道。

“我可不想倒霉。”

说话的仪官嫌恶地别开眼,生怕偶人沾到半丝衣袍,道了一声:“晦气!”

三三两两的匠人鱼贯而入,将库房中一干面具油纸抬走。

为首的仪官催促拖着木偶的几人:“傩礼快开始了,赶紧把东西送上去吧。”

……

长乐池边,火焰骤起。

团团青烟里,渐渐显出一群戴假面之人。

这群人着绣画色衣,执金枪龙旗,又有鼓乐奏声,百名幼童头裹红巾,手持摇鼓唱和:

“甲作食凶。胇胃食虎。

雄伯食魅。腾简食不祥。

揽诸食咎。伯奇食梦。

强梁、祖明共食磔死、寄生。

委随食观。错断食巨。

穷奇、腾根共食蛊。

凡使十二神追恶凶。

赫汝躯,拉女干,节解汝肉,抽汝肺肠。

汝不急去,后者为粮。”

此乃傩歌。

十二名鬼面仪士跳着驱傩舞,最中围绕着只一人来高的木偶人。

偶人做得极其丑陋,白面金眼,獠牙森森。

林丹青凝眸:“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