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第2/2页)

他指指顾瑾玉:“他在别地威风八面,在小公子这里缩手缩脚了。”

他又看顾小灯:“小公子温柔和煦,到他面前变凶巴巴的了。”

两人俱是无言,顾瑾玉觑一眼顾小灯,双手交扣大气不敢出,攒了半天辞藻,也只是讷讷出一句“对不起”。

“我不想再听你道歉。”顾小灯声音哑着,说话如鲠在喉,掀起微红的眼皮看向吴嗔,“吴先生,您继续说他要命的地方吧。”

吴嗔方才给顾小灯解释了蛊术的来龙去脉,如今便接着说起顾瑾玉的现状。

“他每天都需要‘进食’,我之所以给他放蛊虫,为的是投喂他身体里的那只控死蛊,不然那蛊要沿着他的心脉一步步往前吞噬血肉,不抑制的话,宿主死去以后,身体就是一座蛊虫的巢穴,可怕得很。”

“除了找到蛊母,没有其他解蛊的办法了吗?”

“我先跟你们到西南那边找找,江湖武林多传说,神医谷千机楼可能都有机缘,找不到法子我就去南境,去巫山族的圣地,万物都有相克,总能试出办法。”

顾小灯鼻尖微红:“如果既找不到蛊母,西南两境也找不到新办法,一年过去,他会怎样?”

吴嗔坦诚道:“会死。但他说自己不能死,所以商议后,我还有万不得已的办法……”

顾瑾玉咳嗽了出来,拙急地掩盖了吴嗔的尾音。

顾小灯不为所动:“万不得已的是什么?”

吴嗔看了看两人,还是告诉了顾小灯:“一年后实在不行,我就用另外一套复杂的蛊再放进他血脉里,和控死蛊玉石俱焚,后果是他会被炼制成傀儡,虽然此后会变成一具空洞的躯壳,但能维持表面的活。”

表面的活,即是内里的死。

马车内死寂下来。

吴嗔难得地感觉到人与人之间的暗流涌动,深觉此时此刻更适合和他待一块的是那只牧羊犬,于是潇洒地一挥袖,咻地从车窗飞出来,风一样地去摸小配脑袋,但还没避让多久,顾小灯便来了。

“先生,借一步说话。”

“好,不用借,给你一步。”

“……”顾小灯短促地笑了一下,“待会军队继续启程,顾瑾玉借口遁去了,我能到您的马车里同坐吗?”

吴嗔愈发体悟到世人情愫的幽微,玄如蛊术,妙趣横生,于是点头答应。

待回到车内,顾小灯关紧车窗,在密闭的小空间内颤栗着,面色苍白地解开左手腕上的纱布,露出血痂未愈的手:“先生,你这儿有没有盛血的药瓶?劳烦你看看我的血对顾瑾玉的蛊能不能有用处。”

吴嗔看他的手,好似在看一截出现裂痕的玉瓶:“怎的,你的血有什么用处?你是人参化成的妖魅?”

顾小灯只得简明扼要地解释一番药人的身份:“也许……也许我比人参还有药效一些。”

他这左手上的划伤是救苏明雅时所留下,当夜离开那曜王府的地下笼时,他为保苏明雅剩下的一口气,不惜划破手腕喂了他药血,吊住了苏明雅一缕命数。

“药人?”吴嗔一听这词便蹙了眉,他专精于南境蛊术一项,其他诸事所知不足,便将信将疑地找了个玉瓶给他,思忖着稍候便传信回霜刃阁内,让同门们递些情报来。

正想着,他看到顾小灯趁着伤口没有愈合,屏声敛息地压着伤放血入瓶。

“不疼吗?”

顾小灯摇摇头,脸色苍白地放满了一整个药瓶的血:“您知道他中那控死蛊多久了吗?”

吴嗔准确无误地给了个时间:“三十三天。”

“那便是新岁时。”顾小灯将药瓶递给他,抬头看车顶,“新春第一天,顾瑾玉那时白天在带我闲逛长洛……”

吴嗔看他眼神越来越凄楚,久久都不说话,便问:“和你能有什么关系?”

顾小灯垂眸慢慢地缠回绷带,声音艰涩:“不知道,但我感觉有我的缘故。”

吴嗔听着感到意外,这时军队启程,车窗外传来马蹄声,顾小灯立即缠好绷带,车窗恰好被人从外打开,窗外正是顾瑾玉。

吴嗔左看右看,看顾小灯伤情又生气地瞪来人,顾瑾玉则一言不发地伸手进来,轻轻抚了一下顾小灯的发顶。

顾瑾玉说:“没事的。”

顾小灯道:“去你的!”

吴嗔感到莫名,但又感到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