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白驹 第六十四章 萧条孤兴发(3)(第2/3页)

果然,张敬神神秘秘地一笑,说道:“大王知道公子带贵客觐见,又岂会另邀他人?公子放心,大王已经吩咐下去,今晚宫宴只为贵客接风,并无他人相陪。”

公子晏点点头,稍稍松了口气,却又忍不住朝孙奕之示意,让他稍加掩饰,来时他又让孙奕之稍加乔装,并未以本来面目示人,就是怕宫中耳目众多,他父王的掌控力有限,说不得他前脚带孙奕之进宫,消息后脚就已到了那些世家公卿的手中。

毕竟世家轮流执政已有百年之久,晋国公族经过几次内乱血洗之后,势力已大大削弱,主弱臣强,使得堂堂晋王,在这宫中的一言一行,有受到世家的关注。他先前通报之时,不敢明言,张敬相迎时,也同样不敢提及孙奕之身份,彼此心知肚明,却都避讳着,谨慎之余,当真是说不出的心酸。

那明光殿位于一处高台之上,乃是晋王平日宴客之地,此刻殿中只摆了主客三席,晋王高居主上之位,身边三四个美人绕膝,为他揉肩捶腿,布菜斟酒,晋王靠在美人怀中,左拥右抱,听着殿中丝竹弦乐,看着美人翩翩起舞,面色微醺,凤目轻合,似陶醉其中,当真一派奢靡风流气象,就连公子晏和孙奕之进殿,都恍若未闻。

“禀大王,晏公子与贵客到!”张敬急忙上前,恭恭敬敬地禀报。公子晏则与孙奕之齐齐躬身行了一礼,说道:“儿臣/草民见过大王!”

“哦?”晋王抬了抬眼皮,瞥了堂下两人,伸手抚了抚颌下长髯,终于坐直了身子,拂袖推开了身边的美人,说道:“赐座!”

“喏!”张敬应了一声,让人引着公子晏和孙奕之入座,顺便将那些弹奏乐舞的宫女都带了出去,就连晋王身边的那几个美人,也识趣地跟着退下,转眼间,殿中就只剩下席中三人,连那些内侍都跟着张敬退到了殿外,若无里面的吩咐,根本不敢再进去。

“谢父王。”公子晏端坐在他下首,满眼孺慕地望着晋王,说道:“儿臣前几日带人去查看田庄开荒之事,未能向父王请安,还望父王见谅。”

“无妨。”晋王对田庄之事根本不感兴趣,随口说道:“你那庄子不过几百亩地,能有点产出零用便可。无需太过费心。这位……”他的视线落在孙奕之身上,方才打量了一番,却轻哼了一声,似有些不屑地问道:“听闻兵圣传人乃吴国剑道第一人,俊伟不俗,不知是传闻夸大,还是另有其人?”

“坊间传闻,多有不实之处,还请大王恕罪,”孙奕之拱手一揖,答道:“正如在下听闻晋国百姓只知有世家公卿,不知有大王,不知是传闻夸大,还是确有其事?”

晋王面色一沉,冷冷地望着他,一掌拍在身前的几案之上,怒喝道:“大胆狂徒,竟敢在孤面前如此放肆!”

孙奕之不紧不慢地说道:“在下如不大胆,今日也不会在此。至于放肆——在大王面前放肆之人,只怕远不止在下一人。大王若

是觉得忠言逆耳,那在下这就告辞,以免扫了大王的兴致。”

晋王眯起眼来,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忽然抚掌大笑起来,叹道:“不愧为孙大将军的子孙,有胆有识,深得孤心。”

“大王过奖,在下愧不敢当。”

孙奕之不卑不亢地说道:“在下不过是幼承祖训,又蒙恩师教诲,记得君臣之道,重在君君臣臣,各行其道,方为正统。既知有奸人心怀不臣之心,又岂能坐视不理?”

“说的不错!”

晋王点头说道:“那些贼子心怀不轨,孤又如何不知。只可惜如今三军将士皆听命于四卿,孤空有国君之名,却无可用之兵,有心除贼,可惜无力回天。久闻孙家兵法战无不胜,倒是不知将军可有除贼之术?”

孙奕之见他目光闪烁,提及孙家兵法之时,口气颇为艳羡,他先前在邯郸将以兵书下聘之事宣扬出去,便是为了引来这些人,只是这位大王说得委婉,还是未曾掩饰其贪婪之心。既想得利,又不愿出力,不甘心为世家所制,却又害怕他们彻底将他抛弃,另推新君,想借他之手,却又不明说。

这分明就是等他自告奋勇,主动请缨,若是日后事有不成,晋王也可将所有责任都推到他的头上,事成则坐收其利,如此无论成败,晋王都毫无损失。

他心下晒然一笑,对晋王这等既贪且懦的性子,着实有些看不上,原以为公子晏这般人才,其父也不会差到哪里,今日一见,不过寥寥数语,其人贪鄙之色形诸于表,根本不加掩饰,也难怪赵鞅这十几年来把持朝政,晋王都全然无力反抗。

为君之道,首在识人用人,就算勾践那般阴沉之人,求贤之时,亦曾对文种范蠡推心置腹,无话不谈,方能君臣相得,共度难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