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白驹 第六十六章 人世拘形迹(1)(第2/3页)
“师父……”
孙奕之心中明白,口中却不知该说什么,只能先听他的吩咐,调息运气,慢慢地吸收传入他体内的那种怪异感觉,这种感觉,与先前他跟青青一起运功调息时大为不同。他虽曾经拜在李聃门下,却也是半道出家,并未深入地学习,李聃修习的武功与他本不相同,体内真气流转,倒似认得他的人一般,不急不躁,缓缓流入他奇经八脉之中,让他舒服得多些。
李聃不再言语,只是调集自己体内的真气,尽数灌入孙奕之体内,他已打定主意,他如今已年过古稀,在这世上的时日之长,与他相识的故交早已过世多年,若非这两个徒儿竭力挽留,他早就打算了此残生,也省得到最后病得无法自理,狼狈不堪。
他并不想让亲友们看到自己末年垂危时的模样,他这一生都在研习周礼,可过了花甲之年后,却眼见周王室愈发败坏而无能为力,他方才离开了洛阳,游历天下。本以为就此终老,却没想到无意中收了青青这么个天资过人的小徒弟,在教她剑术武功的同时,他亦见识了越国最底层的百姓和奴隶们的惨状,想到吴越争霸数十年,到最后苦了的,都是两国百姓。
从恪守礼制,到领悟自然之道,李聃如今已没有昔日那些尊礼重道的执着,若非孙奕之和青青找到了玄宫的那些“宝藏”,或许他真的早已飘然远去,悠游天下,可没想到,这双小儿女如今遇此劫难,孙奕之情深义重,不惜以命换命,也要保住青青,那他这个半截入土的老头子,又为何不可舍此残躯,为他们做点事?
他帮着扁鹊研究引蛊之术时,便已明白这子母离心蛊的缘由,这蛊虫乃是以人身精血喂饲而成,离不得血脉,若非如此,以那引蛊香将它引出体外焚毁便可。可它非血脉不行,也唯有在两人运功行气,内息相通之时,以药香为佐,另一人精血诱之,方能将其引至他人体内。
只是那蛊虫每食得一人精血,便会助长其凶性,故而转移的次数愈多,愈难以控制。若是再受到蛊母刺激,凶性大发之时,吸髓食脑、噬骨钻心,令人痛不欲生,便是死也难得全尸。
扁鹊没想到他居然会有此念头,起初劝阻未果,反倒被他说得哑口无言,若非他束手无策,解不得这蛊毒,又何须老人家以身犯险?
李聃那脾气,一旦坚持下来,扁鹊如何拦得住,只得老老实实听话,照着他的吩咐,在青青醒来之后,先用银针封住了她的经脉,然后让她继续昏睡休息,而刚刚被蛊虫入体的孙奕之,则被交给了李聃。
孙奕之方才替青青引蛊,自然清楚现在李聃在做什么,不禁又急又怕,“师父,快住手!您这身子如何禁得起蛊虫侵蚀,万万使不得啊!”
“闭嘴!”
李聃瞪着他,轻哼道:“你也知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为师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哪来那么多废话!不尊师命的话,看为师怎么收拾你!”
说着,他手下稍一用力,澎湃的内力如潮水般涌入孙奕之体内,孙奕之不敢抵抗,只能咬紧牙关苦苦支撑,体内经脉如同被火烧火燎一般,涨得随时都会
爆裂开来,可偏偏每到那个临界点,又会停了下来,刚刚平息下来,又开始了下一波冲击。
如此几个周天行功下来,两人俱是大汗淋漓,如同从水中捞出来的一般,只是肉眼可见之处,孙奕之的血色充盈,整个人神气十足,李聃却须发皆白,形如缩水一般,连眼神都黯淡了几分。
扁鹊在一旁为两人护法,一直紧张地关注着他们的进展,待看到孙奕之身上那个代表着蛊虫的青印终于出现在他手背上之际,飞快地在他腕脉刺下几针,然后又在李聃心口刺出几点血珠,滴在旁边的药香之上,只听“滋”地一声,孙奕之浑身一颤,两人掌心相对之处,忽地涌出一片血色。
李聃亦跟着闷哼一声,嘴角沁出一缕血丝,身子一晃,正要倒下之际,被扁鹊伸手扶住,飞快地给他喂下几粒药丸,灌了杯水下去,他的脸色才缓和了几分,靠在扁鹊身上,看着孙奕之,脸色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来。
“成了,这就没事了?”
扁鹊点点头,却忍不住落下泪来,声音有些发涩地说道:“只要那蛊母不出事,你在他方圆十里之内,都不会有事。”
“得了,那不就没事了,哭什么?你又不是个孩子,丢脸!”李聃笑了笑,拍拍手,满不在乎地擦掉了掌心的血迹,看了眼掌心出现的一个小小的黑点,若非亲身体验,他还真是无法想象到,这么一个小的几乎无法用肉眼看到的虫子,竟然如此可怖。
“老夫什么阵仗没见识过,区区一条小虫子,能奈我何?顶多不过是跟那小子去秦国转转,有什么关系?正好那西边的风光,老夫还未曾见过。何况……老夫如今已年近八旬,什么都见识过了,就算真有什么,也不枉此生,他们两个还年轻,若有机会,老夫还想看他们添个徒孙……哈哈,不说了,擦干净你的脸,别给你师父丢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