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状似老友(五)(第2/3页)

范舟的行为同样深刻地影响着陈丹。

他遵循姐姐的教诲,时刻谨记婚姻对omega是再正道不过的便捷途径。

“我和她退缩了,我们都没有足够的勇气。”陈丹说。他说这话时,恰好刮来一阵猛烈的风,风中带着温热的水汽。

“真是可惜。”姜冻冬说。

“那你呢?”陈丹问姜冻冬,“你怎么会有勇气的呢?”

他想知道这么多年以来,姜冻冬是如何始终如一地走到现在。

“或许是我年轻时足够无知,足够天真,”姜冻冬想了想,回答道,“我没有思考太多,也没有拥有过什么。我一无所有地来,也接受一无所有地离开,因此我反倒成了看上去最勇敢的那一个。”

他笑着说,“是时势造就的我,不过都是阴差阳错罢了。把任何人放在我当时的位置上,他们都会这样做的。”

陈丹转头,看向身旁的姜冻冬,他正聚精会神地啃着一根玉米。姜冻冬腮帮子鼓鼓囊囊的,上面还沾着玉米粒,陈丹总觉得现在的姜冻冬就是只松鼠,这个联想让陈丹有点儿想笑,但他还是没有表现出来。

察觉到陈丹的视线,姜冻冬抬起脑袋,从口袋里掏出一根塞进陈丹的手里,“来!你也吃!可甜了!”

清水煮熟的玉米只有本身的清甜软糯,陈丹一边嚼着,一边跟在姜冻冬身后。

他们翻过小山坡,一条河出现在眼前。恰好黎明将至,太阳正从不远处的火山口升起,像一朵杯大地吐出来的红花。凝固的黑色礁石中有沙砾正闪烁,银色的河波光粼粼。

陈丹看见姜冻冬在闪闪发亮的大地上奔跑,他冲下山坡,跑向热腾腾的河。

“陈丹!这里可以煮好多鸡蛋!”姜冻冬站在河边,回头对陈丹挥手。他纯然高兴地笑,脸上的小雀斑都仿佛正随着笑声抖动。

“来了。”陈丹应了一声。

其实陈丹从不吃没有切好的玉米,因为那不够优雅;也不会为了煮鸡蛋去找活火山,因为这太无厘头,但当递给他玉米的人是姜冻冬,但当煮鸡蛋的人是姜冻冬,他愿意无条件地去尝试另一种可能。

出于占便宜的小心思,姜冻冬带了整整五篮鸡蛋。

“我煮太多了,”姜冻冬可不想浪费食物,“你待会儿带走些,分给你的朋友们吃吧。”

陈丹点了点头。

好在河流中没有暗礁,亦无裸石,鸡蛋飘在水里,也算得上是畅通无阻,没有裂开的风险。和鸡蛋一起,姜冻冬与陈丹顺着河流散步。按照酒店经理的嘱咐,他们只要一直走,走到河流的尽头,是一处水泊,他们在那儿捞走就行。

走着走着,陈丹问起姜冻冬有关姚乐菜的事儿。

他本意是想多了解一下这位姜冻冬的继承人,可姜冻冬不想多说自己的侄儿,“他还很年轻,他完全可以有别的选择和别的可能,也不一定就要是我的继承人。”

陈丹皱起眉,不太赞同,“你这么多年就只有他这一个。他不做你的继承人的话,你又要去哪儿找?”陈丹顿了顿,怀疑地望向姜冻冬,“柏莱?你不会想找柏莱吧?”

对这个猜测,姜冻冬很干脆地摇头,“小莱不行,小莱有自己的路。”

陈丹这才算放下心,他并不希望柏莱成为姜冻冬的继承人,“那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姜冻冬沉吟片刻,“有时候,对于继承人这件事,我很迷茫。我不知道这么做究竟是不是对的。”他停下脚步,深深地叹了口气,“出生时不均的命运,出生后不公的秩序。导致面向大众的机会越来越少,可那小部分饱受偏爱的人,还要抢大部分人手里的面包。他们贪得无厌,他们想要世袭垄断,他们规定只有他们能够被爱。他们拦腰截断了能使整片大地肥沃的河,让爱、财富、权利全都流向他们。他们制定了各种规则,使得自己永远在天平重的一端,使得秩序永远倾向他们。”

姜冻冬对上那双紫色的眼睛,沮丧又无奈地问陈丹,“我们是不是也在做同样的事呢?”

陈丹静静地询问,“为什么这么说?”

“我们对继承人的资源倾斜真的是对的吗?我们在试图把我们获得的权力、资源,传递给我们认可的后人,这在本质上和建立利益团体的垄断行为没有区别。”

“为了更大的公平,我们只能这么做。”陈丹答道。

姜冻冬又叹了口气,他踢了踢脚边地石头,“真的只能这样吗?”他说,少见地带上了一种不甘心又嘲弄的语气,“我们想要构建一个更公平、更互助的世界,运用的依旧是精英主导的权利模式——我们运用着旧时代的方法,却妄想创造全新的世界。这本身就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