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7章 相思信(第2/4页)
卫陵离得最近,听到了这声暗骂。
他的目光落向一个大哭的、扑在一个妇人身上的孩子,也不知那妇人死了没死。
他的内心毫无波动,淡看一眼,转了回来。
然后听到大哥的指令。
回到石散关,整军反攻。
三千卫家精兵都驻守在那里,与这里相隔三十五里。
气候日渐严寒,羌人必定会再次抢掠,不会只贪图一次的得逞。
这个预判是确准的。
在前世,不过三日,阿托泰吉领兵,兵临嘉丰城下。
他们回到了石散关。
大哥召集卫家军部将时,卫陵见到了许多熟悉的面孔,包括父兄死后,无法掌控军队,被他杀了立威的人。
接下来一连九日,战争重开。
他身处战事,嘈杂忙碌,也无纸笔,不能再写信与她。
他更需借这次战争,让诸将看到他的能力,他方能掌权,而非真的来长资历。
混乱的厮杀里,刀光寒霜,惨声哀嚎不绝于耳。
他与洛平领着小队人马,在弥漫的硝烟火光里,趁乱去追击敌军,最后砍下了阿托泰吉身边一名大将的脑袋,带了回来。
阿托泰吉听过消息,怒振马鞭。
其间过程暂且不论,当那颗血淋淋的头颅被扔到地上时,诸将惊骇。
便连统率军队的卫远,也被三弟第一次的上场立功,给诧异地好一会,方才反应过来。
胆子太大!
他记下了卫陵与洛平,还有那支队伍的军功,也责罚了卫陵的目无军纪。
没有上官指挥,竟不怕死地,私自带队去追击。
倘若发生一点意外,他如何与爹娘交代。
卫陵被责打了二十军棍,下.身被打地血肉模糊。
但只是瞧着严重,上了金疮药,再修养些时日,就能养全。
他趴在军帐的硬板床上,不知怎么,想起前世自己第一次上战场,面对那些杀红眼的羌人,全然傻住,怕死地只想赶紧跑,但死亡的惧怕,让他连动一下都不敢。
是大哥赶过来救的他,事后,也打了他二十军棍。
想到这里时,卫陵拿着毛笔,笑了声。
他低头,在木凳子上,给她写着第八封书信。
不过是今日我立了军功,但也被大哥打了。
末尾,又写:“我很想你。”
他不知这会不会让她觉得枯燥乏味,但他不愿去写那些锦绣文辞,他没读多少诗词歌赋,并不会,也觉得那些,也不能很好地表露他的心绪,最终落笔只这四个字。
他没有详细描述战事过程。
前世的无数个夜晚,他可以尽情倾诉,皆因那些信不能给她,她也不会看见。
但现在,他不敢再那样写。
他知道比之更残忍的战事,她亲眼目睹,甚至经历,但他不愿她再见了。
这晚,卫陵在闭眼临睡前,有些出神地想,他仍然还是怕死的,怕回不去京城。
入夜,他梦回了前世。
……
蒙眼的血色里,他看到一个接一个的将士倒下,倒在雪地,被羌人的铁蹄践踏。
他单膝跪地,鬓发尽散,喘息着又呕出一大口血。
手握住胸口的断箭,用竭最后的气力,转动着心脏的血肉,箭头松动,在兵败的残喘厮杀里,将断箭拔了出来。
血从心口的伤洞喷溅,平安符也已被贯穿一个洞。
他将它紧攥在手里,疲惫不堪地望向京城的方向。
他还没有回去,母亲他们在等他。
他也答应过她,会平安回去。
只要能回去,他一定会娶她。
他会比许执,待她更好,不会放弃她。
一辈子都对她好。
永永远远地,都只对她一个人好。
但渐渐地,血流尽,他陷入到彻底的,再也见不到光的黑暗里。
听到一声接一声,低声呜咽。
“三表哥。”
卫陵猝然睁眼,醒了过来。
*
他是在一个月后,借着巡视边防,重新来到雪谷,前世他的埋骨之地。
近十月底,北疆天飘大雪,四周崇山峻岭,灰色的山脊线纵横,整座峡谷谷底被积雪覆盖,荒芜的白原上,没有一点生机的存在。
回军营的路上,经过了灵宝台。
银装素裹的天地,一片低矮山洼,也落满了雪,隐约露出地上灰绿的草色。眺望过去,远方是羌人春时放牧的草原。
他不禁想起前世,在大哥围困黄源府死后,重病加身的父亲一面应对狄羌,一面要将卫家军交给他,曾领他经过该地时,勒马停驻,说过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