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第3/7页)
“去后门!”康白急急拨马,苏樱连忙跟上。
节度使府,主屋。
几扇镂花门七零八落砸翻在地上,张法成在护卫的簇拥下冲进来,看见地上凌乱扔着的几件血衣,还有几双染血的鞋子,房里空无一人,士兵们四下翻找也找不到踪迹,张伏伽一行人,竟这么消失了。
“找!”张法成沉着脸,“挖地三尺,也要给我找出来!”
密道里,裴羁猝然醒来:“念念!”
嘴立刻被捂住了,眼前是张伏伽沉肃的脸:“不要出声。”
裴羁失血过多的晕眩中,看见头顶发黄的夯土顶壁,张用背着他正往前走,是密道吧,高门士族的宅院中经常设有逃生的密道,尤其沙州四面皆是番敌,张伏伽更是要多加小心。低声问张用:“为何抛下娘子?”
“娘子命我来的,康郎君护送着她走了。”张用抖着手,“郎君,你伤得很重,万幸没砍到大血管。”
头脑有片刻的空白,丝毫不曾听见张用说了什么,反反复复只是那句,娘子命我来的。她竟肯怜悯他!她竟肯,怜悯他。
在翻涌的感激中热着眼梢,听见张用又道:“等出去了还得找个东西给郎君接下骨头。”
密道中藏有食水和常见的药物,方才他一边走,一边给裴羁简单包扎了,左边锁骨已然被砍断,肩胛骨也伤了,所幸血管没事,不然只怕要命丧当场。张用觉得后怕,谁能想到裴羁一个文士,竟有那般赴死的狠心,只为救所爱之人。
裴羁低眼,她是跟康白走的,她最危险的时候从来都不是他陪在身边。假如他今天死去,那么接下来,是康白,还会是窦晏平?在强烈的嫉妒和哀伤中长长吐一口气,只要她能平安,便是她嫁给别人,便是他此生再无缘见她,他也甘愿。喑哑着声音:“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这样背着他,什么时候才能走到头,况且张用也需要保存体力,出了密道,也许又是一场血战。
“郎君。”张用想劝,他苍白着脸淡淡一瞥,张用不敢再说,只得将他放下。
裴羁扶着墙,咬牙使力,紧紧跟着队伍。所幸她出去了,有康白在,应当能护她周全,也许他今夜便会死去,但只要她平安,就好。
嗢末坊。
苏樱从后门冲进去,徐坚正指挥着各家丁壮上前迎敌,到处都是孩童的哭声,徐坚一抹脸上的血,看向高善威的小孙女:“我们处在其中,拼命也该当,只可怜这些孩子。”
那小女孩只有十来岁的模样,惊恐地睁着一双大眼睛躲在母亲身后,又竭力支撑着不肯哭,苏樱心里一酸,蓦地想起当年父亲去世时,她也是十来岁,也许那时候,也是同样的惊恐,又极力支撑着吧。
当!四更刁斗的第一声遥遥响起,这是先前约好,粟特与嗢末人会合前往右军营埋伏的时间,康白抬眼望着粟特会馆的方向,低声道:“许兄,我的人马上就到。”
“好!”徐坚重重点头,“本来想着明天一道杀贼,没想到今夜……”
没想到今夜,也许就得横尸当场,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便是丧生殒命,也决不能眼睁睁看着沙州城落入敌手。康白在无尽的遗憾中看着苏樱,太短了,那经洞中那蜻蜓点水的一刻。“叶师,你跟着我,无论如何,我都会送你出城。”
以粟特和嗢末两家的人手,应该能支撑到天亮,裴羁已然送信到西州求救,也许那时候援军就来了,他总还能留口气送她出城。
苏樱抬眼,对上他平静的眼眸,他眸中那点淡淡的蓝色突然变得幽深,苏樱一刹那间想起当日经洞的火光,他的眸子也是这般幽深的蓝色。心中突然一动:“我知道有个地方可以躲避!”
第二声、第三声刁斗夹在厮杀声中传入耳中,徐坚急急追问:“哪里?”
“龙天寺后山,藏经洞。”苏樱抬眼,第四声刁斗落下,乌云掩住月光,片刻昏暗。
节度使府。
四更刁斗声声入耳,张法成犹如困兽,急得在屋里团团乱转,眼睁睁看着这些人进了主屋,到底去了哪里,为什么一个都找不到?
“府中有密道,”阿摩夫人走进来,冷冷说道,“先前你阿耶提起过。”
可恨她一直追问,张文伽却怎么都不肯说出密道的所在,这些该死的中原人,说是夫妻,到底还不是防着她!
张法成急了:“要是伯父逃了,怎么办?”
以张伏伽的影响力,沙州那些人肯定都听他的,到时候他只怕捂不住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