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第3/4页)
魏妆爱花,前世一直以为轩怡居士该是个四五十的儒雅隐士,并在心中默默景仰。
怎知竟如此年轻,桀骜而玩世。
她忽记起来,轩怡居士卖掉金履花筹钱一事,看来应当是悦悠堂未有继续经营,后来又另开了萃薇园。
但比起萃薇园,眼前的悦悠堂虽面积不大,然而地处永昌坊,却是十分适合与京中各家的官眷来往。
魏妆心中升起了一丝想法。
她言语不自觉露出敬意,答道:“原来是乌堂主。那白菌乃是分-身孢子,经上风口的长寿花叶下隐藏吹来,故而反复。我已经留了花肥与药粉,也从严管家处交换了花种,改日若有不懂的,再向乌堂主请教。”
谢敬彦觉得不舒适。魏女对这人也热络,对那人亦周全,就唯独无视他。
他凝着魏妆窈窕的身姿,错开距离,冷淡道:“时辰不早,上楼去吧。”
拂袖转过身去。
岂料正在此时,前面的岔路口,一辆牛车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尖声嘶扯着竟然朝向魏妆横冲过来。
魏妆全然没反应,太仓促了,几乎谁都来不及拨开她。眼见着女子纤蛮腰肢便要抵上牛角,在所有人都料想不到的情况下,谢敬彦忽从台阶错身掠过,只见托起魏妆在空中打旋,而后匍倒在了一旁的空地上。
……喑——一瞬无垠空旷。他愿舍身换她——换她——势必换回她——
那短暂的决断中,脑海里浮过彼此在氤氲的车厢内,他克制着汹涌冲动,搂住她柔润腰肢的沉醉。
他头一回那般悸颤而珍视地吻一名女子。破天荒吞下满腔醋味,仍愿专情似初。
无论是谁,勿论过往,从那之后,绝不容任何人再染指她。
“阿妆,何苦消磨我,我放不下你!”
他一只胳膊拖着魏妆的后颈,另一只膝盖半屈于地,为她支起缓冲的空间。谢敬彦视线一黑,陷入黑暗。
那边贾衡已经飞速制住了牛车,乌千舟继而在石桩上捆紧缰绳,一场惊险堪堪避过。
人们围拢了过来,但见一个姿色绝美的女子被箍在正街心,撒开一幕灼媚裙摆。男子修挺身躯俯低,俊朗的额峰不知在哪划开了血口子,渗透出一缕细小殷红。
路人便指着手,议论纷纷的。有识得谢府三公子者,遂将魏谢两家退亲一事说道出来,顿时更惊起千重浪。
魏妆惊魂未定,好似听见谢敬彦闭眼前说了句什么,却嗡嗡地听不清,片刻后才缓和过来。被男子孔武身躯箍得沉重,她试着推了一下,无力攮不起。
“谢三哥……谢敬彦,既然已退亲,你可还能起得来?”她唤他,不确定他是否伤着。
谢敬彦薄唇贴着女子的耳侧,似乎脑海胀痛无比。有甚么又远又近、又明又暗的光束,在迅速地忽闪忽闪,让他连呼吸都续不上劲儿。
他迷糊中抬起沉重的头,看到了裤子、袍摆、裙裾和一双双不同样式的鞋履,人们的脸庞在惺忪间分外朦胧,似乎都在指手画脚地议论,音量无限放大又静音。
他感觉到臂弯里正抱着的女子,软和温暖的血肉似隔着她薄薄衣缕沁入心骨。
多么熟悉而久远的幽淡花香。
她的身姿如何又能暖过来了?甚至,早在一年前,她就已离开了自己和睿儿!
谢敬彦稍微稳定了下心绪,视线与神思五感渐渐掌控住了。这才又看到自己烙了烧痕的手面,变得光洁如初,而一串漆晶发亮的黑玛瑙串珠正绕在腕间。
手上的疤乃是几年前争执时,女人把他案卷扔进火炉里,他捞出来时烙下的。而这串黑玛瑙,也早就因为其他事,被自己捏碎了好多年。
他念起昔日,心中空落的钝痛感瞬时加剧。
记得他处理完公事,伏在长案上假寐。
缘何一间书房里,忽然这般拥挤人多?
不对,这是在大街上,街心中央。
也无了幼子谢睿。
而他睇了眼身下女人,是一张日夜怀想的娇颜。她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杏眸恍惚,盈盈光亮。更且,未有裹胸,而那酥柔就贴紧他银玄色的衣帛,亦未盘妇人髻。
是他在梦里,还是她又活了?
他今日穿的更非这身衣裳,乃是御坊特制的超一品云锦紫袍!
谢敬彦扫了眼四周,侍卫贾衡,二十出头的模样,乌千舟,年轻,还有鹤初先生,王吉……
谢敬彦修长手掌托着少女松柔乌发,定定凝了一瞬,看得魏妆愣怔吃惊,莫名想起十三年后的一双沉遂凤眸。他却又忽地收敛神色,而后扶了一下她,立起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