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第2/3页)

而郑筠,是绝对不可能和这些低贱胡姬成为朋友的。

所以,他真的是郑筠吗?

后面三日,鱼扶危没有再和胡姬行乐了,而是将自己关在房中,借酒浇愁。

那颗世间至宝的佛顶舍利,就随手被他扔到一旁,他掌心,则紧紧握着一颗碧色夜明珠。

这是李楹给他的夜明珠,他从未离过身。

他端详着那颗夜明珠,有时候笑,有时候哭,他会哭到一把鼻涕一把泪,然后喃喃问着自己:“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到底是郑筠,还是鱼扶危?

他就一个人关在房中,酩酊大醉,苦苦思考着这个问题。

他没有去问知识渊博的大儒,没有去问三教九流的胡姬,而是自己一个人,想着这个问题。

自父亲去世以来,他就是这样一个人,撑起偌大家业,在人鬼两界周旋,成为富可敌国的鬼商。

他不需要靠其他人。

不像郑筠,性情怯懦到被王燃犀胁迫着去杀害李楹,犯下灭族之罪,将把柄自动送到太昌帝手中。

所以,他真的是郑筠么?

一个世家,一个商贾,一个高贵,一个低贱,一个温润,一个不羁,一个果决,一个怯懦,投胎转世,他成了截然不同的人。

这可能,就是地府故意为之吧。

究竟要做谁,地府让他自己选。

大醉七天七夜后,鱼扶危握紧手中的碧色明珠,跌跌撞撞爬起来,捡起了扔到一旁的佛顶舍利。

他终于做出了选择。

鱼扶危重新去了地府。

去地府之前,他见了一直要求见他的何十三,何十三先问他去哪,他说,我要带一个人,回长安。

何十三又问,那人是谁?鱼扶危没有回答了,反而问他:“你要见我,所为何事?”

何十三低下头,他咬了咬牙,说道:“鱼阿兄,有件事,我想问你。”

何十三说的事情,是有关崔珣的事。

当日丁靖在朝堂上说出崔珣没有投降突厥,并且照顾五万天威军家眷的事,他希望群臣能一字不漏地将他的澄清说给百姓听,隆兴帝自然是严令不许外传,违者严惩不贷,但他却不知道,总有一些人,心中除了忠君之外,还存在着良知这个东西。

丁靖为崔珣澄清的话,到底是传遍了整个长安,何十三也知道了,他愕然之下,去问阿蛮,阿蛮眼睛红肿,显然是哭过一场,或许,她是想到了她对崔珣的冷言冷语,又或许,她是想到了她在阿兄坟前,扔在崔珣面前的那匣铜钱。

她对何十三道:“望舒阿兄的事,我并没有比你多知晓很多,但是,十三,我可以告诉你,他散尽家资,照顾我们,是真的。”

何十三呆住了。

这些年,一直有个阿兄的朋友,托人送给他们银钱,照顾他们生活,他从来没有见过那位恩人,也想去向那位恩人亲自致谢,但恩人却从不现身,让他想谢都没办法谢。

却原来,那位恩人,是他最痛恨的卖国贼,崔珣。

他面有惭色,鱼扶危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当日你闯入崔珣府邸,用石子将他砸伤,结果被大理寺责打了二十大板,卧床不起,我买药送给你,其实那药,不是我买的,是崔珣买的。”

何十三彻底呆住,鱼扶危叹了声:“当日我说,你欠赠药之人,一个人情。”

他道:“十三,你是欠崔珣一个人情,更欠他,一句道歉。”

话音未落,何十三已瞠目结舌,失魂落魄。

他想起了他砸在崔珣额头的那块鹅卵石,想起了从崔珣额角缓缓滑落的血色玉珠,少年的悔恨之泪,顿时滚滚而下。

生死道,一望无际的曼珠沙华丛中,李楹气若游丝地往前爬着,虽然她知道,她怎么都爬不出这片虚无,但是,她还在往前爬着。

只要她还没有魂飞魄散,她就不会放弃。

她的手肘已经磨破,衣裙更是脏污到看不出以前颜色,四周的红色曼珠沙华枝叶左右摇曳着,似乎在嘲笑她的白费力气,她昏一阵,醒一阵,醒的时候,她就在竭尽全力,要爬出这片虚无。

再一次陷入昏沉时,她感觉到有人一声不响的,将她从地上抱起。

她费力睁开眼:“鱼……扶危?”

她顿了顿,又道:“郑……筠?”

接下来,她便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郑筠想杀了她,即使没有成功,但筹谋杀害公主,也视同谋逆大罪,当诛九族,可她无法理直气壮的对鱼扶危说出这段话,在她眼中,那不是郑筠,那是鱼扶危,是屡次舍弃性命,救了她的鱼扶危啊。

况且,按照当时世家大族的势力来看,如果她没有死的话,也许只会郑筠一人伏诛,而不会牵涉他的父母和满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