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绍兴初见(二)(第3/3页)

有三妈发话,于曼颐这次放心地拿了好多吃的,仓鼠似的藏进了自己卧室。她比以往的任何一天都期待天黑下来,她甚至担心她一天不管那个男人,对方死在他家的地窖里。万一被游家听说找上门来,那就麻烦大了。

于曼颐紧张的时候就会和自己说话,这是这座宅子的人从来不听她说话所造成的。她也因此比旁人更理解那位被游家关在阁楼上的女人,她知道她尖叫,她哭泣,都是因为没人听她说话。她甚至理解她的三妈,因为三叔和于老爷也不会听她说话,所以她的倾诉欲和力气就只能花在于曼颐身上。

于曼颐时常痛恨自己能理解所有人的悲哀,却没有人来怜悯她。

她在屋子里自言自语了一下午,终于等到天黑下来,等到于宅的灯火尽数熄灭。她的眼睛在黑暗里亮得惊人,像是入夜后的狸猫。

她吃晚餐时又听到更多的消息,例如他们找不到人,便决定去报官。可游老爷细思之下认为此事太过丢人,毕竟是他们先将人关进阁楼,而游家以仁义文明乡里。此外,纳妾也是新政府不鼓励的,三妈听到此处赞同地点起头。二叔难得发表了意见,他说这件事大概率和乡里的大部分事一样不了了之。

于曼颐还听到他们提起了那个男人的名字,她直到这时才知道他叫宋麒。二叔特意强调,是麒麟的麒,好字。

于老爷只给家里的女孩请一年的私塾,于曼颐拼命地学,也学了些简单的字,“麒麟”是断不会写的。她问二叔,那个字会很难写么?比她的“颐”还难么?

三妈怪不高兴地打断了她,她说:“问这些做什么。”

于曼颐习惯性地没有反驳,但她并不着急。她头一次感知到一种隐秘的底气——大不了她等宋麒醒了问他自己。

然而这个人在地窖里悄无声息地躺了一天,这让于曼颐对他的苏醒与否毫无主意。打开地窖的门时,潮湿的土腥味扑面而来,她的心脏在寂静中再次狂跳起来。

这一年她十六岁,已经在这座宅院按部就班的生活了十六年。他是她此生面临过的最大未知,当她彻底接受了这件事后,她发现自己身体的所有反应并非来自恐惧,而是因为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