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第3/4页)
崔闾按着桌案上的图纸,空出另一只手来揉捏眉心,半晌方道,“颂舟癔症了,为免叫你夫妻二人被他闹的日夜难安,这便把他绑了送去云台寺的佛祖面前净化净化,想来吃些粗茶淡饭,当能明白有族亲依靠的好处,行了,你也别被他装可怜的样子骗了,学会眼不见为净就好,伯源,你只有把自己的日子过好了,他才不会学你们的父亲那样,把你当傻子哄。”
崔柏源白了脸,头埋的更低,声音懦懦沮丧非常,“侄儿又让大伯失望了。”
崔闾摆手让他坐,然后从桌案上的图纸里抽出一张,“这是我们祖上族学的建筑规制,你看看有什么可以搭建在,我们现有的族学房舍周,拼建或翻建都可以,拿去跟小五商讨商讨,过两天族学那边就要动工改建了。”
崔柏源从小受其祖教养,自然也继承了祖上的匠艺手工,族里盖璋建瓦,都是他家这一支负责的,是以,崔闾才这样放心的将图纸交给他,“走之前,把族学要翻建的地方圈出来,该改则改,不能改的地方就拆,我需要现在的族学是对比着祖上族学的缩小版,柏源,祖上的辉煌,你可以尽情的照着图纸想,若还无法想像,我这里还有大宅建筑群图纸,包括依附大宅建筑风格统一建造的族中房产。”
看图纸上统一的族群建筑风格,应当是族里出钱一同建的,就是不知道分给族人居住的时候,是以契抵,还是以资抵。
但不管怎么样,他现在也总算有了一个小目标,他也要按着祖上图纸画的那样,用统一风格的房子,来彰显崔氏门楣的荣耀和兴旺。
清河崔氏有清河崔氏的族徽,博陵崔氏亦有博陵崔氏的族徽,他要在统一风格的宅居门顶上,将博陵崔氏的族徽雕刻上去,若真有会背近至百年左右世家谱的来到此地,他就不信,清河崔氏还敢贬损他博陵崔氏一分,更别妄想降格吞并他们。
除此以外,崔闾还有一层设想,那就是,假如灾祸不能避免,他总要在这世上留下属于他们博陵崔氏曾经存在过的痕迹,雁过留声,人过留痕,他博陵崔氏如此庞大的一个家族,不能说叫人灭了就真的踪影人迹全被抹尽。
财富会被瓜分,血脉会被断绝,可耗费巨资建起来的亭台楼阁,小桥流水,只要不是遇上真正的残暴狂徒,面对这样精致的,透着历史沉淀的豪门宅院,会起占有之心,会起霸占之欲,只要有人不舍得毁之,那属于他们博陵崔氏的痕迹就将永远保留下来。
他见到过后世的人,面对古建筑物寸寸研究时的那种惊叹又虔诚的样子,对于每一座能经历朝代更迭而保存下来的富家门户,都会找足了曾经居住过在此处的人们的生活过往,并在资料中向世人讲述。
建筑美学,不止是老祖宗们留给他们后人的宝贵财物,也是后人透过这些东西来了解先祖们的生活轨迹,他要用博陵崔氏的建筑,向后人讲述属于他们家族的兴衰存亡,就算再经过多少漫长的岁月,只要建筑一直存在,就能挽住他们曾存在过的历史,是谁也抹不去的一种精气神和意蕴,他要透过属于博陵崔氏的家族建筑,向后人传递他们当年的文化、对美的意识体系、对现时社会和一个氏族在政治变迁下,关于伦理、关于民俗,关于宗族信仰的理解,他要通过这种被后世人称为世界语言的建筑物,传递他们博陵崔氏曾在一段历史中存在过的证明,不是谁说抄没,就能毁了一个氏族百年传承所有心血的事。
若有人非要灭他族而快之,那他就要留下足以令后世人有可研究价值的建筑物,让每一个来到他门前的人,都因为这豪奢的建筑手笔,而停下催之而后快的心,并起侵占拥有之念,如此,他博陵崔氏也将千秋万代。
崔闾眼神闪亮,盯着桌案上祖制的大宅建筑图,他不止要改建族学,还要倾万贯家资,重现祖宅建制和辉煌。
崔柏源也是被手中图纸给震惊到了,想想现在族学的规模,再看看图纸上标注的建筑占地,就算再缩小了建,也不是现在族学的那点地能盛下的,必定得要侵占一部分良田,或左右族亲的房产。
崔闾也在算着扩大后的大宅占地,那现在拥挤在一起的族亲房屋,就全得纳入后续建设版图,如此一来,整个族居地就得往外围扩建,甚至能直接扩填半个县区。
滙渠县是不像其他有钱的富县,分内城和外城的,它就只有一个城区,出了主城区就是一片坑坑洼洼的烂泥地,商贩的车马都不带往这来的,长年官道没人影,想衣衫干净的往府城去,都得瞅着天气晴好的时候。
若非如此交通不便,他崔氏落脚到此地时,可能都不容易能存下那么大批量的万倾田地,现在想来,可能一开始,祖宗们也是有想将大宅建成祖制规模那样的,只是后来人力所不怠,到底只是建了能住人的一部分生活场所,这似乎也就不难解释,为何他桌案上的建筑图纸,会被保存这样好的原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