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第2/3页)
她自知这趟是非去不可了,便在临走前朝跟着她的宫女寒香使了一个眼色,然后面色如常地随孙公公等人离去。
若是寒香机灵,自当知道此时该去何处找何人求助。
也幸得孙公公此时的注意力都在她身上,只想带走她,对于她身旁的宫人并没有限制,才让她有了机会叫侍女去传信。
……
去往仪元殿的路上,谢卿琬故意放慢了步伐,她这边磨磨蹭蹭地走,试图拖延时间,孙公公也不急,似乎笃定了她不过是做无用功。
最后,还是走到了仪元殿前,看着眼前的恢弘宫殿,谢卿琬心情沉闷,一点都生不起欣赏的心思。
脑中只在不停揣测着,沈皇后叫她过来,是打算对她做什么。
孙公公看了她一眼,说了一句:“公主且在这等着。”就转身进殿了,左右两侧则留下几个身高体壮的内侍,虎视眈眈地看管着她。
谢卿琬苦笑一声,却也只能站在原地。
过了一会儿,有宫人自殿内出来,略提高了声音:“皇后娘娘还在小憩,尚未醒来,公主便先等着,待娘娘睡醒,自会宣公主进殿。”
谢卿琬看向灯火通明,内外交映的仪元殿,哪能不知道这只是他们的托词呢。
现下虽天色已暗,但远未到入寝时分,沈皇后统管六宫,每日宫务无数,怎会这时候去休息。
她心里明了,恐怕是沈皇后知晓了她那日在风月楼与谢少虞发生过冲突,后谢少虞被帝王斥责惩罚,沈皇后也将这笔帐记在了她和皇兄身上。
沈皇后奈何不了谢玦,便只能来寻她的麻烦。
谢卿琬捏紧手心,强行沉住气,站在原地等着,过了一刻钟,天上飘起了细丝。
她忍不住扭头问身边的内侍:“皇后娘娘到底何时宣本公主?”
人高马大的内侍眼珠都未转动一下,只是道:“娘娘的事情,我等岂敢妄议,公主殿下等着便好。”语气是丝毫不动摇的冷硬。
雨丝飘落在谢卿琬发间,她仰头望天,乌沉沉的,翻滚着厚重的云朵,看起来是要下大雨的阵势。
想必沈皇后此次也是气坏了,将所有怨怪都放在了她的头上,连皇兄的面子也不顾,今日势必要给她一个下马威。
她从口中轻吁一口气,心中却无端涌起一股委屈。
小时候,她虽贵为公主,也仅是相对平常勋贵而言身份尊贵,而皇宫中哪个不是金枝玉叶,王子皇孙。
有次不知谁听说了她的身世,就跑到她的面前,嘲讽她是个生父不详的野孩子,不像他们的父亲,要么就是当朝天子,要么就是宗室藩王。
那时她年纪小,嘴也笨,不知该如何应对这种情境,也反驳不出任何话来,越急便越说不出话,最后只能急得原地掉金豆豆。
然后嘲讽她的孩子,便越发得意,甚至哈哈大笑,围着她大叫野孩子。
彼时她的心中也是盛满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明明她什么都没有做错,却要无缘无故地背负上诸多不该由她来承受的骂名,欺侮。
就如今日此时的心绪一般,好像天地间万物都抛弃了她,独留她一人在原地舔舐伤口,心中垂泪。
一阵瑟风吹过,雨下得大了些,如颗颗黄豆砸在谢卿琬的脸上,她在朦胧雨幕中抬起泪眼,想起那个嘲讽她的孩子后来的结局。
是彼时方属少年的皇兄,明明他那时年纪也不大,却冷着脸斥责了那个欺负她的人,叫跟随在身侧的东宫率卫将那人压在原地,跪了两个时辰,最后那人只得哭红着眼向她道歉。
虽然时间已过去很久,昔日记忆不少已斑驳褪色,但皇兄那日朝她走来的情景,她却如何也忘不掉,即便时光荏苒,童年不再,依旧清晰而又鲜活地映在她的脑海深处,成为珍藏的宝物。
少年一身青衣信步踏来,腰系玉带,发束银冠,脸庞尚青涩,却已有几分日后的清冷意蕴,随着他走来,身边那些围观的皇亲国戚皆尽失颜色,垂首拜呼恭迎太子殿下。
她抬眼看着皇兄,本还是一颗一颗滴落的泪珠,开始不受控制地哗哗流下,欺负她的人看了看皇兄,反倒先慌了神:“你哭这么凶干嘛,我没……没欺负你这么狠啊……”
她看见皇兄的点漆黑眸中泛起了寒星,看见他望着她蹙眉,一向无波无动的眸底燃起怒火,无从安放的心,突然就有了依托之处。
皇兄处置那人手段凌厉,却容许她扑入他的怀中,将泪儿尽数抹到他的衣襟,弄得他整肃的衣袍凌乱。
皇兄……
谢卿琬仰着脸,任由硕大的雨珠打落在她的眼睑,颊边,她已分不清哪是雨水,哪是她的泪水,两者混作一片,顺着她的下巴,流过她的脖颈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