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第6/7页)
两人都梳洗沐浴干净,穿上了一身新衣,裴玄素是深蓝色的云锦窄袖长袍,沈星则是一身杏色披帛襦裙。
也没有刻意穿红色,就这么简简单单,把买来的丝绦双喜剪纸都张贴在窗畔和屋里,丝结悬挂在床帐两侧的鎏金挂钩上。
整个房间,都已经打扫得干干净净了。
他们最后把一双红烛燃起,就放在窗畔的长案上,把槛窗推开。
夜深了,明月皎洁,红烛摇曳。
两人穿了新衣,在长案红烛前,分两边跪下,冲着明月高悬的天空叩首拜下,之后再一拜叩。
最后,两人调转身,冲着对方,深深一拜,额头贴在地毯上。
只是两人私下的一个小礼,简简单单,完成了。
两人站起身,裴玄素把窗户关好拴上了,红烛火焰跳动,空气中染上了一种燥热之意。
沈星也有些脸颊发热,那个她前世也没见过的物件,感觉它好大,滚烫,还会跳动。
两幅青色帐子放下来了,红烛艳艳燃着,把束缚都解下来,两人面对面,她半跪着,他拉着她的一双白玉般的手,往两人都清晰看得见的那一处而去。
红酥手,长夜炽,酒不醉人人自醉,春风十里地。
完事以后,两人去隔间清洗干净了,重新穿上寝衣。他又喜又喘,端着水从小门递出来给冯维,回来之后,一眨不眨站在那儿看着她。
沈星有一种羞涩,那个物件触感陌生滚烫,这一切是从前没有经历过的。
一会儿,他牵着她的手,一起回去睡了。
空气中还隐隐有那种气味,两人交颈,藤花架下青涩的窃窃私语的感觉。
甜蜜极了。
……
裴玄素人生这二十余年,电光朝露,执拗过,幸福过,骄傲肆意过,但俱被十九岁那年的一场家变撕毁了。
从此犹如天堑,童年少年的那么开怀和飞扬仿佛已经天边那么远,他的人生就此割裂,他永坠黑暗。
他的人生,本应从此只有杀戮、恨仇,和盈满胸臆的暴戾执念。
但幸运的是,他身边还有沈星。
为了他的人生开了一线天,泻下暖暖的光。
在这个深夜里,他的心盈满了喜悦,他短暂了忘记了那些不好的东西,就躺在她的身边,满心满眼都是拥有她的快乐。
裴玄素不知自己何时睡过去的,反正他满满的身心愉悦睡过去的,整个人仿佛在云霄。
只是当夜,他做了一个梦。
……
滴答滴答的水声。
一个画面突然翻转,捂着胸口狂奔中,一身刺史绯红服饰的男子跄踉中最终被按住,马上将军冷冷哼笑,一柄横刀的刀尖指着他的咽喉。
紧接着混乱的画面,他被押解返京,跟随他的父母,之后分开,被投入大理寺大狱。
长达三个月的刑囚生不如死,好不容易熬过去,高烧中,母亲挣扎的怒骂嘶喊声。
画面暗了一下。
紧接着,就变得暗沉无声起来了。
雨后的阴沉天气,荒芜的莲花海,锁链叮叮当当在地面上拖拽而过,那个人被抬到长凳上,死死捆住手脚,一个人拖着小凳子坐到他身边,干净利落的一刀!
“啊——”
终于有声音了,惨痛至极的呼声,这道刻骨铭心的伤痛让整个画面都扭曲了起来。
那人蓬乱的头发,被抬着扔进疗伤的陋室,很多人,稻草堆,他剧痛蜷缩着,翻滚着。
他爬着,想去够紧那扇闭锁的房门,他母亲没了,可他的父亲和哥哥还没消息。
他死去活来,那巨创成了新疤,他从疗伤陋室走出来,才确切知道了父兄的死讯,一个剥皮楦草,惨绝人寰,痴儿被凌辱而死,天旋地转。
他想死,阴郁的情绪死死笼罩着他,但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死,他扭曲着,阴暗的。
明太子、义父,家人彻底死绝,死在他的剑下,死剩下一个,各种画面,扭曲翻转,痛不欲生。
旧伤,旧患,发作起来如同小死,不断在服药。
他站在朝堂之上,冰冷阴暗俯瞰整个国朝,如同一条毒蛇,血腥的杀戮,他对权力和复仇扭曲一般的执念。
最后画面一个翻转,竟在东陵,火把漫山遍野,轰然巨震,掘棺鞭尸,把封死的地宫生生炸开,整个东陵倒塌半边,他把硬是随着太祖陵一起附葬在同一地宫的明德帝拖出来,劈碎棺椁,鞭尸焚骨。
那个火焰映红半边天的深夜,尸体粉碎被熊熊烈焰吞噬那一刻的疯狂畅意,扭曲的恨意!
......
裴玄素惊醒过来了。
天还没亮,黑黢黢的帐内,他浑身的热汗冷汗,粗喘急促得几乎连贯。
那画面传达给他的却情绪太过深入了。
那些梦境画面其实很凌乱,不断交错翻转,没有秩序,有些他换没看清就一闪而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