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远虑(第3/5页)
上官究第一次花钱花得这样憋屈,有种手握万丈家产但是却无处支使的感觉。
当时为了补贴伍卓,上官究费尽心思,七绕八弯找到伍卓打工的老板,砸钱让他给伍卓涨工资,还带动其他三人给伍卓拉业务,好不容易才通过各种渠道,瞒着他把钱送到他的手里。这些事,伍卓至今仍不知晓。
只不过,老天爷向来是个手贱的,在为你打开一扇窗户的同时,可能也会顺便把门带上。
有得必有失,这是冥冥中万物规律。上官究出身在巨富之家,一辈子吃穿不愁,但这并不意味着他能够一世如意。
上官究天生身体孱弱。自上学那会起,他就时常生病,身边就常年跟着一群奴仆,天天喝药,身上总是带着浓郁的草药气味。
他是五个人当中第二个离开学宫的。
上官究很早以前就向同窗袒明志向,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向同窗那样,考科举,入朝为官,他来自温婉的江南水乡,从来不属于权力与物欲横流的上京城,他迟早都要回去的。
来京一遭,只是想要看看世间繁华,趁年轻时浪荡一回。
就在“沈序”假死不久后,上官家老家主也出了意外。
老家主在一次随船外出时失足落水,呛了几口水,之后便生病卧床。
上官究就自行退学,收敛心性,按部就班地回家去,奉父母之命娶妻,生子,帮父亲打理偌大家业,唯有四时年节,念着曾经上京城内挥斥方遒的岁月,和京中故友鸿雁传书,互赠礼物,聊解思念。
……
与从前相比,上官究又清减了不少。
以前上官究虽病弱,但再怎么说也只是个体弱清瘦的公子,穿着素色的学生服从学宫中走出去,单凭脸就能将附近勾栏里的姑娘们迷得神魂颠倒,却远不及现在这般瘦骨嶙峋。
或许是许久未见,林愫的记忆中对他只留有一个模糊的倒影。方才看见他的时候,林愫发觉自己甚至都不太认识眼前的人。
他眼窝深陷,眼底积攒着厚重乌青,生命力被什么蚕食,仿佛不久之后就要消磨殆尽,连带着整个人都内敛了不少。
十年前崇湖学宫中意气风发的少年学生,都不可避免被时光磋磨,磨平了棱角,面目全非。
林愫眼角有些红了。
白青蒲连忙接话道:“不循也知道,畏畏缩缩是上官氏的老毛病了,一口茶水罢了,他喝了又不会当场死人。”
他最擅长热场,折扇一开嘴巴便停不下来了:“自上学起就知道他身子弱,病了这么多年也还是老样子,你担心他作甚?上官家天天搜罗来无数珍贵保命药,这人天天吃着千年人参,吊着一口气,再活个二十三十年都没问题,没准比你我还长命。我说不循,可别把他当成瓷人了!”
白青蒲似乎还处于少年时期,语气一如从前,清风朗月,霎时间冲淡了几人间萦绕的愁绪,连带着将几人间因许久未见而暗然滋生的生疏也一扫而空。
林愫终于是笑了出来,语气渐渐平缓:“江淮至关中,二十余日路程,听青浦说,上官兄长途跋涉,两日前方抵上京。”
上官究说道:“青浦的信鸽刚飞到,得知你尚在人世,一时思绪纷飞,忆起昔日京中往事,终究是没忍住想回来看看,当日便命人整理行囊,带着孩子过来了。”
他垂首笑笑:“我这身子,若是再不回来,就以后没机会了。”
“上官兄还是别拐弯抹角了,”林愫笑着说道,“你我什么关系?我可不信你这人这么毛躁,不远万里不顾身体赶到上京,就为了与我叙旧。”
“藏着掖着也没意思,我当年花了你这么多钱,连我家阿昭也受了你两箱金子,你想要什么,直言便是,但凡是我能做到的,必然竭尽全力帮你做到。”
林愫是前日收到白青蒲的传信的。
忠勇侯位列一等公爵,身为世子的白青蒲向来可以直接与禁中通信。
白青蒲是要替上官究讨一封入宫的旨意。信中陈言,上官究已经抵达京中,想要入宫,与他见面。
林愫是多么心思明亮的一个人,明白上官究的目的主要是为了“进宫”,其次才是“见面”。
上官究真正的目的,恐怕是想借着林愫这层关系,拜会姜拂玉。
那两天姜拂玉正在病中,不宜见客,林愫干脆直接把他进宫的日期推到了太后寿宴这一日。
“不循果然聪慧,什么都让你猜到了,”上官究目光柔和,也不再隐藏,他目光悠悠地转向方才上官寒离去的地方,“身为父母,不过是为了儿女事烦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