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愤怒(第2/3页)
至此,“五千年未有之大变局”终于形成了:历朝历代都是地方供养中央,现在一转攻势,居然变成了中央供养地方;往常地方掌握财源,还有能力与中央博弈一二,现在中枢朝廷握着所有省份的输血管,谁还能抵御内阁的意志?
政治就是财政,财政就是政治;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掌握了钱袋子就掌握了一切。当中央财源空前膨胀之后,内阁的意志便不再受任何掣肘。至此,由商鞅秦始皇至大安高祖朱重八以降,两千年来中央集权主义者最梦寐以求的理想终于降临了——没有地域之分,没有门户之见,中枢可以随心所欲调配一切资源,借助大一统的制度发挥出无可思议的优势;合六千万人之心为一心,天下还有谁是中土的对手?
也正因为如此,甲寅变法才被称为中华近代化的开端、新时代隐约的回响;宋元之后皇权不下县,封建时代封闭而又保守,朝廷的政策有十成力度,落到实际或许只有一二成;而在打通了中央到地方的脉络之后,内阁用尽浑身解数,却可以勉强将中央的意志落实三到四成——不要小看这区区一二成的进步;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中原之所以能后来居上,恰恰是因为每次变革中这一二成的优势。
执行度的提升会优化整个系统运转速度,而不仅仅局限于财政一隅;实际上,当变法全面铺开之后,新制度的嫩芽就已经露出了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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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涉及历史敏感内容,不适宜播放】
真君砸了砸嘴,颇为不耐的划了一划,却见那大红字号的提醒依然顽固悬在空中,丝毫没有消失的意思,不觉大为扫兴。也不知道这天书是什么个标准,莫名其妙总会屏蔽一些所谓的“敏感内容”,拒不播放,无论如何费力,亦毫无作用。
——有什么是他飞玄真君万寿帝君都不能看的呢?未免也太过见外了!
所幸四面趴了一地,没有人敢抬头窥伺圣意;所以皇帝可以尽情的显摆脸色,发泄被隐瞒的不快。
当然,这不快也只是一闪而过。作为一个即将有钱有权且永垂不朽的皇帝,真君保持了充分的大度。不会在乎这一点小小的敏感内容。他哗啦啦向下翻了好几页,终于看到了没有屏蔽的内容
【……近代化的要义之一,就是打破各地封闭保守的自然经济,建立统一的全国市场。而在甲寅变法中,这艰难的进程被以某种古怪的形式达成了——自然经济当然抗拒外力,却绝对拒绝不了白花花的银子;封建制度下地方势力保守顽固,牢牢把握着当地一切财源;但再怎么样金山银山的财源,能比得上中央上百万两银子的拨款?
若有阻力,白银横扫;阻力加大,白银加多。甲寅变法所有的思路,不过如此。
所以,历史真是诡异得无法言说。从大安高祖朱重八以来,历代名臣夙兴夜寐,穷尽手腕与地方势力争夺权威;而最终这持续数百年的央地矛盾,竟尔在甲寅之后迎刃而解,再不值一提。而这样光辉宏伟的功业,并非是出自于政治的清明或者人性的蜕变,而纯粹只是因为钱——甲寅变法中的官场同样是因袭数百年贪污腐化的官场,但朝廷灌下来的钱实在是太多了,多得是大水漫灌汹涌澎湃,多得超乎了想象超乎了经验,乃至于朝野官吏上下其手之后,居然都还能留下足够的钱给可靠的人办实事。
取之尽锱铢,用之如泥沙,仅此而已。
当然,任何一个稍有常识的政客都能看出这种模式下巨大的隐患:变法的成功纯粹依赖着超乎想象的巨大现金流;一旦现金流稍有阻遏,变法都会立刻遭遇挫折。所以,在变法派整出白银横扫战术之后,保守派虽然大受打压,但心中仍然存有极大的希望。他们在私下里称变法派为“桑弘羊”,皇帝为“汉武”,认为此竭泽而渔的招数绝不长久;只要财政断绝,就是翻盘的良机。
应该说,这个推测其实是相当有道理的。在变法派穷凶极恶的花钱效率下,东瀛不到九年就被刮了精光,“活像榨汁后的烂橙子”(出自英吉利银行的精妙比喻);五年破家九年亡国,速度之快超乎常理,绝非正常体制可以承受——但问题是,世界上难道只有一个橙子吗?
没错,这就是变法渐入佳境之后,内阁开始四处出击的根本原因。东瀛榨干了要换西班牙,西班牙榨干了要换荷兰,荷兰榨干了要换法兰西。必须以闫东楼开发出的全新技术不断榨汁不断吸取,要抽取到足够多足够丰美的汁液,才能供应内阁挥霍无度的变法政策。
这种吸取甚至并不是有意识的。穆祺曾经在多个场合为朝廷辩解,称自己及自己的同僚“一向爱好和平”、“无意战事”,每次都会引来乐不可支的哄堂大笑,甚至诞生了俗语“穆祺许诺的和平”;但从当时内阁的档案看,穆祺的辩词其实并不是完全虚妄。如果说中倭、中葡之战都明确的受到了国家意志的影响,那中西吕宋之战等就基本没有内阁指使,纯粹是因为商人争夺市场,各自购入武器火拼,将事情闹大了之后才捅到了内阁。面对这样的自行其是,内阁当然大为不满,一开始甚至是严词拒绝,试图保持距离;直到事态持续发展,才不得不接下了这个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