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招供(第3/3页)
凌迟处死也是有技术含量的,要常常训练才不手生;如今朝廷十年八年也未必能剐得了一个逆犯,大师傅的手艺当然是潮得很。行刑当天观者如堵,等刽子手真上手动了刀子,乌泱泱围观的近万人立刻就是一滞,连四处纷纷的议论都低了不少;待到第二刀第三刀接连割下去,那周围干脆是鸦雀无声,气氛近乎于凝滞了——因为活干得太糙,所以现场不像是凌迟,更像是活体肢解;而在哀嚎呻·吟中切割□□鲜血淋漓的恐怖,则确实触发了人类基因本能的畏惧,刺激更不同寻常。
相比起这种刺激来,连黑船火烧江户的壮举都算不上什么了。至少那时穆祺是躺在船中头晕目眩,除了炮声与爆炸声外什么也听不到;如今端坐台上亲自观赏宰割现场,生猛当然无可言喻……而最为关键的是,无论遭受了多么生猛的刺激,他都必须得绷住,不能丢份露怯,显现出一丁点的不体面来——除了他以外,观刑的还有金陵刑部的官员、守备太监,以及从江户被一路带来,代表幕府签订《金陵条约》的家老执政水户氏;在这些人面前丢脸,那才真是错尽错绝,无可挽回。
不仅如此,他还要面带微笑,以某种从容不迫的姿态询问水户氏的意见,而水户氏一言不发,只是怔怔盯着刑场——这些囚犯大半都是经由他的手被强行掳掠上黑船的,所以行刑之时破口大骂,发了疯一样的攻击幕府与将军;旁观的百姓听不懂倭语,但水户氏自己却是一清二楚,知道从此以后,幕府在东瀛算是树敌无数,不死不休了……
这或许也是汉人的诡计吧。即使黑船协定中已经承认了幕府统御东瀛的权力,也必须以各种手段为将军安插不共戴天的仇敌。幕府在东瀛的仇敌越多、越不得人心,就越是依赖于大安朝廷的册封与支持;所以,所以将军必须乖乖扮演好自己的角色,不能令上国稍有不快……
这真是残酷的现实。但更残酷的是,即使知道了对方的谋算,他们也无可奈何。
水户氏轻轻吐气,目光游移;不再看鲜血满地的刑场,而是仔细端详刑场四面高高耸起的火箭。依照大安惯例,凌迟剥皮之后都要在现场燃放鞭炮,驱逐惨死的怨鬼;但这一回世子做主拍板,特意将鞭炮换为了减配的火箭,用意则不言而喻:倭寇活着的时候尚且不能如火箭何,何况乎死后?就算真要化为厉鬼,那也正好让火箭再轰杀一回。
但在水户氏眼里,这样的仪式却无疑蕴含着更大的恐怖——随船一路返回金陵的途中,他也不是没有生过妄想;盼望着黑船的火力已经是大安朝廷倾举国之力的家底,一战之后国内虚耗,暂时不可能再做大规模的袭击;如此一来,至少东瀛还可以苟延残喘,甚至借机在条约上争夺一二。
但现在,现在,他扫一眼刑场四面林立密布的火箭,只觉心一寸一寸的灰了下去。
……怎么会如此,怎么如此?越强大的力量越为稀少,这才是世界运转的法则。如果“火箭”这样匪夷所思的武器可以像香肠一样的被批量制造,如果当日轰炸江户的火力可以无穷无尽,那其余诸国的所谓反抗挣扎,又到底有个什么意义?
如果水户氏所知不错,那刑场安放的这些“火箭”,还不过只是绍兴知府海刚峰督办工厂后试制出来的样品而已;如果工厂规模进一步扩大,如果海刚峰青云直上,能够在更多的省份推行这种经验,那么结果……
水户氏扫过坐在下首的海刚峰,心脏抽搐了片刻。
等到一轮火箭放完,硝烟驱散了遍地的血腥气。呆坐许久的水户氏嘴角抽搐,终于咬牙开口,出声呼唤世子:
“倭寇犯边,得罪于上国,敝国万死难辞其咎。”他用蹩脚的汉语说:“虽然如此,倭寇能肆虐至此,也是因为有人做了内应!我愿意将一切消息呈报世子,以做赎罪,不知可否?”
此语一出,效果真是立竿见影。穆国公世子是两眼圆睁,显然颇为惊愕;而坐在两侧的各个官员嘛……仅仅一瞬间,脸色就已经比水户氏还要更加惨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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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箭强盛至此,眼见着是没有办法翻盘了;但就算没有办法翻盘,还不能拖几个下水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