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三本册子(第2/3页)

苏颂接过册子,翻了一下,大吃一惊:“没想到待晓对此种学问也精通,着实不易。这里面的东西看着简单,要想学会实际极难。这里面好些东西,连我都没有见过。而且讲得通俗易懂,着实难得!”

这其实就是基本的数学课本,不过注重实用,与此时常见的把数学跟天文挂钩是两个路子,主要侧重地理方面。开始教简单的算术,四则运算之类,后面则是几何,算长度距离,算面积体积。里面的内容以小学数学为主,稍微涉猎一些初中知识。

不要小看这些简单的数学知识,这个时候却非常实用,而且是现实迫切需要的。宋朝不抑兼并,不立田制,田税是按照前朝传下来的账册而定,建国以来没有丈量过地亩。

不说地主故意隐瞒,就是近百年的自然发展,实际的耕地也已经与账面上的数字天差地远。地亩不清,税收自然混乱,有地的不交税,没地的却交重税,不是某一地某一时的个别现象。认识到这一点害处的人不少,前些年也曾经由郭咨主持对几个县进行过一次方田,却再没有下文。

方田不只是因为利益关系会遇到地方强大的阻力,还有技术原因,丈量田亩不是那么简单的事。用皮尺量长度,算面积,对天下耕地进行精确丈量,是后世工业社会才能做到的事,这个时候是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不说大地主的阻挠,就是他们积极配合,也没有合适的手段和足够的人手去做。

清量地亩之所以叫方田,是因为这个年代能够做到的,就是把耕地分成一方一方,粗略地估算出一个数字来,不可能精确。比如郭谘实行的方田法,就是千步一方,立下标志,作为赋税的依据。再精确下去,耕的形状不可能方方正正,计算各种三角形、梯形的面积,根本就没多少人做到。

方田的目的不是朝廷要多收税,实际上每次方田,都是以赋税不变为前提的。查出隐田,耕地面积增加了,则此地的平均税率降低,田税的总额不变。方田的目的实际上是让账簿和实际耕地相符,让朝廷真正掌握一地的农业资源数字,让种地的人按照地多少税赋平均,所以叫均税。

这本册子,如果真能够教会大量的人清量地亩,则方田的阻力会减小很多。没地的人,或者是地少的人,凭什么替别人交税?他们明白了这一点,方田便就有了群众基础。

现在种地的地方,由于种种原因,账簿上的赋税不均,地多的人把负担转嫁到别人身上,地少的本就贫穷,却替别人交着税。这不只是富人对穷人欺压,还因为大量的人根本不知道自己种的地到底有多少面积。种着一块地,别人说一亩就是一亩,说十亩就是十亩,大字不识,数数不过百,还能自己测出来?

如果农民能够自己算面积了,就会争取自己的利益,方田就容易多了。

这些基本的数学知识不只是对农业有用,各行各业都用得着,数学是科技的基础。

苏颂自己对技术精通,一看就知道这册子的价值。里面的知识并没有多么高深,但胜在成系统,能够让人很容易地学会一些基础知识。这里面的内容也没有超过此时的数学水平,此时的数学家,基本素质超过后世初中生的大有人在,也利于对教材补充推广。

见苏颂态度跟刚才大大不同,杜中宵又递一本册子道:“这一本《会计》,专门讲如何算账的。官府招募吏人,要书算精通,但这种人很是难得。我编了这一本小册子,专门讲计账算账,不只是对衙门的官吏有用,商人也有用,甚至一般人家也用得到。”

不是会基础的数学知识就会算账的,能做数学题但不会算账的大有人在。这里面既有数学方法的问题,也有记账方式的问题,还有必要的查账覆核知识。此时官方使用的是流水账,天下衙门,包括各地税务工场,都有统一格式记账。账目记得清楚,但要算清楚可不容易。

天下账簿都会统一到三司,三司每逢闰年编《会计录》,这就是大宋的经济统计。不过三司的账簿汗牛充栋,除了少数几个天才人物做三司使,账目根本就算不清楚。编出来的《会计录》往往是照抄以前的,根本做不到反映经济的实际情况。

首相陈执中的父亲陈恕为什么被太宗、真宗两个皇帝看重,到现在朝野还念念不忘,认为是最好的三司使?就是因为他强于心算,拿着账目看一遍就能算出来,这种天才可遇不可求。丁谓为什么能够权倾天下?因为他做三司使的时候,能把账算清楚,实实在在编出来一本《会计录》,天下经济情况尽在其心中,不管怎么铺张浪费,他总能够变出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