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独语斜阑(第3/4页)

孟熙去山城,陶思勉去乌市,他们一个西南,一个西北。

而许织夏要去的京市,又是另一个方向。

孟熙性格大无畏,但其实是个很感性的姑娘,登机前,红着眼睛说:“寒假回棠里镇,我们还要一起喝冬酿酒。”

“必须的,你俩一天不对我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我还不习惯呢。”陶思勉说。

许织夏被他们惹得眼眶泛酸,鼻音浓重地笑说:“好。”

孟熙声泪俱下:“答应了,谁都不准缺席!”

许织夏用力点头。

不会缺席的。

这是她此生最好的两个朋友。

开学报道那天,纪淮周亲自送她到京市舞蹈学院,行李拎到寝室,细枝末节都安排妥当。

他留下一张卡,把身上的现金也全都给了她。

“不够用了就跟哥哥讲。”

许织夏点点头。

当时寝室里只有他们,纪淮周看着她笑,如幼时那样,揉弄她的脸。

她鹅蛋脸小小的,他一掌就能握住。

“一个人可以么?”他语气里的笑意似真似假,惯着她说:“不可以哥哥住过来陪你?”

属于一个男人温烫的掌心,包裹着她的半张脸,温度渗进她的皮肤,她费劲压抑两个月的心瞬间又重新跳动起来。

哪怕知道他完全是把自己摆在哥哥的位置。

许织夏慢慢仰起脸。

两个月没有直视过他了,她有些恍神。

眼前男人的脸和少年的脸逐渐重影。

恍惚浮现五岁那年流落街头,怯生生扯住他衣角,少年不紧不慢回首而过的脸。

狼尾半扎,戴兽面耳骨夹,身后天光破云。

此刻的不真实亦如那一刹那。

他好遥远。

感情最初的模样,或许不是她在性教育讲座上被启蒙情愫开始,而是从芳华冰室狭窄的屋檐下,相遇时的那一把伞开始。

可能那时候,她的一生,就已经迷失在了那个荒凉的雨夜里。

许织夏有想过,如果哥哥可以永远是哥哥,那她作为妹妹与他就此一生,也算一辈子。

但人都是贪心的,总不满于现状。

就像此时此刻他轻描淡写一句调侃,她怀揣着暗恋的禁忌和背德,一念之间,又不甘心只是他的妹妹了。

“可以的。”许织夏悄悄掐住自己的手心,定定望住他双眼:“我十八岁了,是个成年人。”

“行。”他口吻漫不经心,没在意她的话,在意的反而是那把扶了下有点摇晃的椅子。

他蹲下去。

许织夏别扭强调:“别再当我小孩儿了。”

他只顾着检查椅子腿牢不牢固,半晌没回应,许织夏咬咬唇,过去两个月的委屈,都宣泄在这一声嗔怨里。

“周玦!”

纪淮周身形不明显地一晃,抬起头,瞧了她一眼,而后不慌不忙站起来。

他的情绪总是深不见底,不可捉摸。

许织夏的手指微微在颤,从喊出他名字的那秒起,她浑身的血液都在顷刻间涌上去,在大脑里滚烫沸腾。

他的冷静刺激着她的情绪,许织夏胳膊突然搂上他脖颈,人往他怀里撞。

纪淮周猝不及防被她勾得弯下腰背,她埋着脸,鼻尖的气息似有若无喷洒在他的喉骨。

“别再当我小孩儿了……”

她闷声,重复呢喃。

纪淮周放慢呼吸,一段漫长的寂静过后,他掌心落到她发上,若无其事揉了揉她的脑袋,模棱两可地轻笑。

“我们小尾巴长大了,都不爱叫哥哥了。”

明确会意到他拒绝的暗示,心脏像被块巨石狠狠压住,压得碎裂。

许织夏把脸深深埋下去,闭口不言。

开学期间,周清梧和纪淮周都有同她通话,确保她在京市的生活无恙。

许织夏却还是感到孤独。

她在京市被丢弃,感觉自己又被丢弃回了这里。

于是她每天都在舞蹈室,不知疲倦地练舞。

她很低调,但古典舞舞蹈表演专业的大一新生周楚今的名字,很快就在京市舞蹈学院风靡——专业成绩第一,文化课成绩远远断层,还是个肤白貌美的美女。

只不过许织夏本人,没有任何对大学校园的新鲜感和憧憬。

就这么浑浑噩噩过了一个月。

直到那个周末,替她照顾小橘和罗德斯玫瑰的杨姐姐在电话里,告诉她噩耗。

小橘要没了。

自然老去。

许织夏呼吸骤停,脸上倏地褪去血色,当天的航班飞回苏杭。

小橘躺在宠物医院的手术台。

在许织夏风尘仆仆奔到它面前,唤了声小橘后,没两秒的功夫,它就闭上了眼。

仿佛它撑到现在,就是为了等她。

为了看到她最后一眼。

那一个月许织夏没有流一滴眼泪,但此刻,她眼泪刷地一下冲了出来,趴在手术台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