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第2/5页)
道完这句,徐温云忽想起桩要紧事,前头这么锣鼓喧天,可李秉稹现下却独自在后院,孤家寡人的,估计都没顾得上用膳。
那庭院被御林铁卫守得如铁桶一般,就算下人去送膳,估计也进不去,她免不了再跑一趟。
去后厨装上食物,徐温云带上阿燕又来到后院,这次御林铁卫没有拦她,庄兴入内禀报了声,就让她进去了。
男人依旧端坐着,双目闭阖着养神,修长的臂膀搭着半圈椅背,伸出骨节分明的指节支着脑袋。
墨一般乌润的眉眼,鼻梁高挺生出覆影,姿态闲适,在矜贵无双绛紫色的衬托下,没有半点烟火气,像是尊端坐着的神佛。
那阵熟悉的馨香窜入鼻中,而后耳旁传来细微摆放碗筷的瓷器碰撞声,以及庄兴略带 夸张的赞叹声。
“哟,到底还是云夫人贴心,特意来给万岁爷送膳,且奴才打眼儿瞧着,这几道菜都是皇上平日里爱吃的,云夫人费心了。”
呵。
当年入京时,他的膳食一应都是她照料的,她自然晓得他爱吃什么。只是时隔四年,她竟还没忘?
冷热菜肴俱全,汤羹都有,甚至为了谨慎起见,碗筷都是银制的,方便用以验毒。要不怎得说她处事周到,当年能瞒天过海呢?
李秉稹掀起眸子望去,剑眉微挑,由鼻腔中轻呲出声,晦暗的眸底透出锐利的锋芒,语调清泠泠地,言语讽刺中带着调侃。
“……倒是难得。
以往呈到朕身前来的,不是什么牛鞭虎鞭,就是壮阳疏筋羹,十全大补汤,怎得这次竟没有么?”
空气骤停。
落针可闻。
庄兴呆楞当场,笑脸瞬间僵滞。
阿燕不忍直视,干脆偏身到一侧。
皇上怎得忽就想起此事来?
徐温云玉面瞬间红透,又是羞又是臊,恨不得地上有条缝,能让她立即跳进去。
她只能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带着略微恭维的意味,暗吞口唾沫,由牙缝中艰难道出一句,“……那时也是为皇上龙体着想……且其实皇上原也用不上那些。”
李秉稹眼皮半耷拉着,倒也并未再为难她。他确有些饿了,料想容国公府也不敢下毒谋害天子,干脆开始用膳。
庄兴眼见徐温云要上前给李秉稹盛汤,立即凑近上前阻拦,“这都是奴才的活计,用不着动夫人的玉指,您坐在一旁陪着万岁爷就行。”
徐温云哪里敢坐,只站在一旁侯着,后来还是李秉稹冷道了句“莫要挡了朕的风”,这才无奈坐在了他对面的椅上。
庄兴是个惯会揣摩圣意的,眼瞅着万岁爷待这位云夫人如此不一般,那这借种求子之事,想必也对她责罚不到哪里去,于是轻声上前禀报道……
“陛下,郑明存已签了那和离书,如今云娘子与容国公府已无任何干系。
小主子今后必是要入宫的,可云娘子这个生母应该何去何从,还请皇上示下。”
李秉稹执箸指尖微顿,眉眼沉落。
这也是他一直在思考的问题。
二人初初重逢时,他满心满眼都庆幸着她没有死,这种巨大的惊喜,甚至能够覆盖二人以往发生过的龃龉。
他不在意她嫁过人,生过子。
甚至愿意说出甘愿做情夫这样的话,循循善诱,以图二人能有个重来的机会……一旦时机成熟,他总是要再重新将她夺回来。
可她为何要配合那郑狗,掩盖这借种求子的弥天大罪?
且令人难以接受的是,她不止骗了他一次,而是一骗再骗,用一个谎言去遮盖另外一个谎言……
起初若说是害怕,李秉稹也不是不能理解。
可在丽妃展露完朱砂痣,被义女带着去看过那间佛堂之后……她也总该明白他的一片心才是。
可她倒好。
直接选择与那郑狗一起,带着他的儿子远走高飞。
帝王多疑。
他已给了徐温云从未有过的最大信任,可她却一再将他玩弄于鼓掌之中,再深的情意,再大的耐心,也几乎要被消磨殆尽。
庄兴眼见皇上不说话,便只试探着道,“……皇子到底年幼,离不开生母。奴才记得宫中还空了好几座殿宇,那云玉宫也是照着皇上之前的意思打点好了,其实就是位份的问题……”
李秉稹不欲取她性命。
可她都如此谎话连篇,屡次犯上到这个份上了,他没有施以重刑就已是宽宥,莫非还要上赶子纳她入宫,让她做嫔妃,做皇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