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9章
因崔循这一声“卿卿”, 萧窈愣是没好再多留,讪讪同晏游告别,匆匆离开。
崔循倒是不疾不徐。
及至上了车, 问道:“怎么此时倒急着回去了?”
萧窈失语, 克制着翻白眼的念头, 敲了敲书案:“我原就是要来找你的。只是半路遇着晏游,说起要给枝枝的小雀, 顺路聊几句罢了。”
崔循道:“你很喜欢枝枝。”
“她生得那样可爱, 又不哭不闹, 任谁看了都会喜欢。”萧窈理所当然道, “东阳王离开时, 你不也叫人又送了糖酥过去吗?”
崔循微微颔首, 并未反驳。
他对孩子从来谈不上喜欢, 只是萧枝乖觉, 一口一个“姐夫”极为中听,便乐意多予她些东西。
萧窈托腮道:“我今日听姑母提了王俭之事。”
崔循只“嗯”了声, 不曾接话。
萧窈便咳了声,追问道:“他这样装疯卖傻,不肯回建邺,有什么好的法子辖制吗?”
阳羡长公主提过此事后,她心中也思量过, 只是想出的法子总有诸多不足, 便想着问问崔循的想法。
“此事自有近侍、朝臣为圣上分忧,再不济, 亦有我在, ”崔循为她添了盏茶水,“又何须你来烦忧?”
这话说得贴心极了, 萧窈一时无言以对,只好接过茶盏,专心饮茶。
马车停下时,日暮黄昏,天色已晚。
萧窈心不在焉地跟在崔循身侧,迎面遇着一人,懒懒瞥了眼,这才认出竟是崔韶。
便站直了些,颔首问候。
她与崔韶实在算不得熟悉,大都是场面上的往来,谈不上有何私交,故而如今遇着也能坦然处之。
相较而言,崔韶就显得拘谨许多。
目光落在她身上,倒像是被灼了眼,转瞬间便挪开。却又不肯看崔循,支支吾吾片刻,才终于艰难地唤了声“长嫂”。
萧窈见此情形,后知后觉想起来,早前在学宫之时,自己仿佛是收过这位崔五郎一枝花。
神情顿时一言难尽起来。
咬着舌尖,将那点讶异咽了回去。
饶是崔循,也静默一瞬,这才开口道:“去吧。”
崔韶点点头,匆忙离去。
以崔韶这些年来对长兄的孺慕,本不该如此敷衍,失
之恭敬的。但他年纪轻,阅历浅,没有办法看到喜欢的女郎成了自己长嫂,依旧淡然处之。
明明是他先的。
他先在祖父面前袒露自己对公主的情谊,祖父并不排斥这门亲事,还曾乐呵呵戏谑两句,笑他也到了“慕少艾”的年纪。
但这门亲事被长兄给拦下。百般挑剔,说公主如何不好,不宜为世家妇。
崔韶心中并不认同,只是没底气争辩,也想着长兄应当是高屋建瓴,更周全更妥帖。
可到头来,等到的却是他娶了公主。
这又算什么?
双重打击之下,少年的心碎了一地,失魂落魄的。
看起来颇有些可怜。
萧窈看着崔韶单薄的背影远去,“嘶”了声,又抬眼看向崔循,却愣是没从他脸上找到半分不忍。
除却最初那短暂的沉默,崔循对此再无其他反应。
萧窈提醒:“你这样,五郎难保不会心生芥蒂。”
“那是他的事情,”崔循淡淡道,“我并无什么要解释的。”
做都做了,又有什么好说的?低头认错吗?
当日在崔翁面前,崔循东拉西扯,找些自欺欺人的理由来回绝,而今名正言顺,也坦然承认自己的私心——
他就是不准任何人觊觎,打萧窈的主意。
萧窈噎了下,对此挑不出什么错,极轻地叹了声:“这样不好。”
“你又在可怜旁人了。”
崔循不觉自己将崔韶这个弟弟称为“旁人”有何不妥。
萧窈心知他们并没什么兄弟情分,也未曾想过强求他演什么兄友弟恭的戏码。只是心中直觉,他如此行事,于人于己都不好。
但这话不知该从何说起,也怕弄巧成拙,萧窈只好反驳道:“才没有。”
好在崔循并未执着于此,同回山房用晡食。
夜色渐浓。
萧窈沐浴梳洗后,换了柔软的寝衣,任由青禾擦拭着潮湿的长发,目光扫过空荡荡的内室。
“长公子在前头书房。”青禾立时道,“方才柏月来传了话,说是长公子尚有公务须得料理,请公主先一步歇息。”
在车上时,萧窈就留意到崔循带了些公文回来。
她垂眼想了会儿,待到长发半干,并没安置,反而披了外衫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