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5章(第2/3页)
去岁冬日,萧窈曾因桓维那不合时宜的怅然目光暗暗疑惑。而今“故地重游”,桓维的惆怅较之那时有过之而无不及,她心中却唯余厌恶,克制着才没流露出来。
只是斟了盏酒,淡淡看他一眼。
桓维尚在孝期,着素衣,随侍的仆役被他留在梅林之外,只身前来。
他来时心中已有揣测,而今一见,便知自己不曾料错,低声道:“公主邀我,想是为了故人。”
“长公子倒是坦诚,”萧窈扯了扯唇角,“我原以为,你兴许要推三阻四一番,才肯认当年之事。”
“这些时日公主令我看到的种种,便是蠢人,也该明白了。”桓维叹了口气,“我既来,自然不会再自欺欺人。”
自桓翁过身后,桓家就不曾清净过。
先是为丧仪忙得团团转,紧随其后的“撞邪”,更是惹得阖京议论纷纷,不独士族间知晓此事,就连贩夫走卒之间亦有议论。
流言蜚语一旦起来,便难堵住悠悠众口,哪怕王家将大娘子送还后,她不再如先前那般疯疯癫癫,也依旧无济于事。
其实在最初,桓维有能耐“防患未然”,但他选择了冷眼旁观。
萧窈排演这一出大戏,并不单单只是为了叫王旖声名扫地,也是想借此来试试桓维的态度。
这是她最想看到的结果。
也正因此,才有了今日的邀约。
“桓翁之事,我该道一声‘节哀’才是。只是看长公子这身装扮,倒是想起阿姐过世后,我也曾为她着孝。”萧窈执着瓷盏,指尖抚过边沿,淡淡道,“算起来,长公子那时应是张灯结彩,娶新妇过门……”
萧窈当初远在武陵,都听人议论过桓、王两家大婚的阵仗何其大。彼时一笑置之,怎么也不会想到,多年后会品出另一番滋味。
她并不曾疾言厉色指责,可桓维的神色便如雪上加霜,惨白如纸。想辩解自己不知其中内情,可嘴唇动了动,却也只低声道:“是我对不住令姐。”
萧窈咬了咬舌尖,咽下那些难听的话:“你与王旖门当户对,当初又为何偏要招惹我阿姐?你可知,她死于……”
话说到一半,萧窈自己便先说不下去了,用力闭了闭眼。
当年萧容罹难,尸骨是由翠微与侍卫前去收敛的,事情做得悄无声息,不敢令萧窈知晓半分。到后来瞒不过,婢女们也勉强安慰,说是女郎已经送回武陵好好安葬,在她生前极喜欢的去处。
萧窈那时懵懂无知,自欺欺人不愿多想,而今年岁渐长,又如何会猜不到当初惨况?只一想,就恨不得将王旖与她那表兄挫骨扬灰才好。
桓维领会她话中未尽之意,拳头紧攥,青筋迭起:“……我知。”
萧窈深吸了口气,不耐烦再同他兜圈子,直截了当道:“此事没有就此揭过的道理,我要王旖为当年之事付出代价。”
“今日邀长公子前来,便是想就此说个明白。我心中虽怨你,却也知谁为罪魁祸首,又该向谁讨债。”萧窈目不转睛地看着桓维,“我并不奢望你为阿姐做什么,只盼起纷争之际,不要因所谓的姻亲关系,帮衬王氏。”
她虽厌恶桓维,但反复思量过,眼下只能分而化之。
桓维同她对视,似是想从她身上看出什么人的影子,片刻后深深叹了口气,颔首道:“好。”
萧窈得了自己想要的表态,饮尽杯中酒,起身离开。走出几步后,却听身后传来几不可闻一句,“你不像她”。
单论相貌,姊妹之间多有相仿,以至于他初见萧窈时险些失态;可论及性情,却天差地别。
桓维至今都清楚地记得,当年白雪红梅,萧容含笑赏花的温婉模样。只一眼,便好似烙在他心上,过去再多年也不会褪色。
这油然而生的感慨令萧窈停住脚步。
并未回头,却冷笑了声:“是你不明白她。”
哪怕人人都说萧容性子温和、与世无争,萧窈却清楚地知晓,若易地而处,出事的是她,阿姐也必然会拼尽全力为自己讨一个公道。
无论桓维看起来再怎么深情怀念,都改变不了,他根本不懂萧容。
萧窈从未认真思量过情爱,而今只觉可笑。
她对学宫的路径烂熟于心,挑着僻静处快步离了此处。一路清净,不曾遇着学子、仆役,只是才出梅林,却见着一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崔循着宽袍广袖的青衫,长身而立,衣袂随风。
臂弯间挂着月白色的披风,正是前不久裁制,她出门时嫌累赘,未曾听翠微之意带上的那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