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4章(第2/3页)
重光帝原想打起精神,亲自来写这封送给东阳王的书信,只是尚未提笔,便被萧窈劝下:“阿父只管说,我来写就是。”
她并没要内侍来伺候,自顾自磨了墨,落笔纸上。
写几句,待重光帝想想,又继续。
与早前相比,萧窈的字称得上大有进益,工整娟秀,自有筋骨。许是与崔循相处日久,看他的字看得多了,潜移默化,细究起来竟也有三分相似。
待到一封信写完,又取了重光帝的印玺来,稳稳当当按下。
这半日下来,重光帝脸上已有倦色。
萧窈妥善封了书信,向葛荣道:“扶阿父歇息去吧。”
若依着往常,她会在此看上小半日奏疏,待到暮色四合,才赶在宫门落钥前回家去。
往往时比崔循还要晚些。
但念着崔循今晨不依不饶的叮嘱,稍一犹豫,还是没再多留。
因落雨的缘故,天色格外昏黄晦暗。
六安亦步亦趋跟着,打着伞。
才出祈年殿,便遇着过来面圣的谢昭。
他而今身着朱衣官服,在这晦暗的风雨之中,倒是抹不容忽视的亮色。
萧窈停住脚步,颔首问候过,又道:“阿父才服了药歇下,你有何要事?”
“是为萧巍入京之事。”谢昭叹了口气,面露无奈之色,“原该今日一早携奏疏前来面圣,只是偏生不巧,家中生了些事端,以致耽搁怠慢至此……”
萧窈点点头:“方才议罢,已去信东阳。”
她虽没明说重光帝用了他上书所提的建议,但这话一出,谢昭还是立时明白过来,微微笑道:“那便好。”
萧窈正要离开,走得近了才发觉他脸颊添了道伤,不由得停住脚步。
于谢昭出色的相貌而言,这道一寸长的伤倒如白璧微瑕,叫人看了,不由得暗道一声“可惜”。
但萧窈更疑惑的是,他这伤由何而来?
谢昭而今是谢氏金尊玉贵的公子,行走坐卧皆有人悉心照料,哪里会叫他身涉这般危险的境地?
萧窈还没想好该不该问,谢昭留意到她的目光,抬手拂过那道伤,叹道:“见笑了。”
见他主动提及,萧窈便再没顾忌,轻咳了声:“你这伤是……”
“是母亲的手笔。”谢昭神色自若地摸了摸咽喉,“那金簪原是冲着此处来的,只是我及时反应过来,躲避开,便只在脸上留了一道。”
他口中的“母亲”,是那位并无任何血脉关系的谢夫人。
独子谢晖病逝后,谢夫人失了争强好胜的底气,悲恸之下一病不起。
自那以后,萧窈便再没在任何筵席之上见过谢夫人,以致如今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谢昭说的是谁。
迟疑道:“她为何如此?”
无论是昔日秦淮宴上那个端庄容肃的谢夫人,还是为了向她借屈黎而忍气吞声低头,强颜欢笑的谢夫人,都很难令萧窈将她与此事联系起来。
谢昭稍一犹豫,轻描淡写道:“许是思念长兄,悲痛太过,又听了些捕风捉影的闲言碎语,竟疑心长兄之死与我有关……”
此事倒伤不了谢昭的根本,却也并不如他所言那般轻松。
毕竟谢夫人在礼法上总是他的“母亲”,这样诛心的指控难以正经澄清,无论怎么自证,也堵不了所有人的嘴。
恐怕总会有人暗暗揣测,谢晖之死是否与他有关。
萧窈设身处地地想了想,不由替他感到为难,无可奈何之下,只得干巴巴谴责道:“你可知此事是谁在背后指使……”
谢昭只深深看了她一眼,神情无奈。
萧窈沉默下来。
她莫名领会了谢昭的意思,既觉着这没来由得的揣测实在是无稽之谈,但心中却又忍不住想,崔循的确是能做出这样事情的人。
崔循那日曾问过,“谁向你搬弄是非?”
她自然不曾将谢昭供出来,但崔循若有心,其实并不难查到她自何处得知。
退一步来说,便是真有误会冤了谢昭,于他而言难道会有什么损失吗?两人本就因宿卫军的归属较劲,哪差这点。
想明白这其中的关系后,萧窈便说不出反驳的话,欲言又止,看向谢昭的目光中添了些许愧疚。
“公主不必如此,我并不懊悔。”谢昭却笑了起来,“便是重来一回,我仍会如此,总不能看你无知无觉地蒙在鼓中。”
话音未落,被一道清清冷冷的声音打断。
“卿卿。”
萧窈偏过头,见着不远处的崔循。
因天色晦暗,又隔着朦胧细雨,不大能看真切他的神情。但想也知道,他心中不会如表现出来的这般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