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第2/3页)
“只是时至今日,积重难返,唯有杀陈恩,绝其念,方能使其溃散。”
其后附着的是详尽的布局安排,设陷阱,引陈恩领叛军入彀,屠戮殆尽。
崔循入内时,萧窈仍在细看这折文书,甚至没觉察到他的到来。
崔循一撩衣摆,在她身侧坐了。
目光落在纸页上,稍顿,无奈笑道:“怎么在看这些?”
说着,便想要从她手中抽走。
萧窈回过神,微微后仰避开,挑眉反问:“不能给我看吗?”
“倒不是不能……”崔循还记得自己写这封公文时的情形,是再三斟酌后,决定对陈恩一干人等赶尽杀绝。他拿定主意要做什么,便半点都不会容情,诸多安排称得上心狠手辣。
故而本能地不愿让萧窈多看。
“能不能的,我也已经看完了。”萧窈将公文摊开放在他面前,葱白的手指点了点一处,“崔循,我想听你讲‘堵不如疏’的事宜。”
崔循微怔。
垂眼看过,才记起这句曾经落于纸上的感慨。
萧窈捧起茶盏,并未催促,目不转睛看他。
“顾鸿方才说,天师道信众是愚民,是疯子,这话并没错。”崔循斟酌着,缓缓道,“但他们并非从最初便如此……”
昔年陈恩声望最高时,一呼万应。
狂热的信众们如众星拱月,自各处奔赴,甚至有夫妻因嫌刚生下的婴儿妨碍赶路,弃之于井。他们并不惧死,深信死之后,将会于极乐之地重逢,强过苟延残喘地活着。
士族们对“陈恩”这个名字深恶痛绝,视其为擅弄邪术、蛊惑人心的妖人,甚至多有避讳不愿提及。
但崔循令人将其斩首,悬于城门示众。
他比谁都清楚,那不过是个有些小聪明的寻常人。
陈恩并没什么移山倒海,不死不灭的本事,只是少时随着方士学过一年半载,后又混迹市井,深谙装神弄鬼的伎俩罢了。
天师道大行其道,并非陈恩如何了得,而是时势造就。
绝望的泥泞之中滋生狂热的信仰,亡命之徒聚于一处,蚁多食象,令从来高高在上的士族摔得头破血流。
“若百姓衣食无忧,安居乐业,谁也不会想要以命相搏。”萧窈极轻地叹了口气,回忆起方才所听的议论,摇头道,“所谓格杀勿论,是治标不治本的法子,还易弄巧成拙。”
“眼下,还没到那一步。”
崔循颔首认同:“是。”
“没有上来就一杆子打死的道理,堵不如疏,宜分而化之。”萧窈稍一想,拿定主意,“我令秦彦明日上书,再议此事。”
她舒了口气,随口提醒崔循:“喝些茶水。”
崔循抬了抬眉。
萧窈抬手,在他下唇轻点了下:“有些干……”
她并没别的意思,但尚未收回的手被崔循攥住,对上他黯下的眼眸时,后知后觉出些许暧昧。
因她时常操劳,精力不济,崔循便不似刚成亲那会儿索求无度。学宫之事后又受了伤,多有不便,两人之间已经素了有段时日。
崔循倒没说什么。
只是薄唇微启,含着她的指尖,轻轻舔了下。
萧窈:“……”
指尖濡湿的触感引起一阵酥麻,随之蔓延全身。
她看着崔循那张清隽如玉的面容,既震惊于他怎么能这样,又不可抑制地心神为之动摇,只觉当真是好看极了。
“你,”萧窈定了定神,勉强
正经道,“……晚间再说。”
崔循低笑,明知故问道:“卿卿想说什么?”
萧窈瞪他一眼,不肯再多言,只从一旁的公文中又随手取了份,漫不经心翻看着。
这上边讲的是陈恩的出身经历。
他出生在章安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农户,遭逢灾年,被卖给当地富户为奴,后又逃离辗转各地。曾在一方士身边当过仆役,也曾偷鸡摸狗,混迹市井。
萧窈起初看得心不在焉,待到翻过一页,目光落在“陈恕”这个名字上时,不自觉坐直了些。
“陈恕……”萧窈偏过头,向崔循问道,“我记得昔年陈尸示众的几人,是陈恩及其亲信,仿佛并无此人。”
陈恩未曾娶妻生子,与他血脉相连的仅有这么一个侄子。
崔循听到“陈恕”二字时,立时便知是谁。
“当年,我与桓大将军兵分两处,陈恕及其所率信众由他围剿。”崔循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大将军上书,逆贼悉数伏诛,陈恕溺于江中,尸骨无存。”
他措辞谨慎。
说的是“大将军上书”所言,而非自己确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