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3章 白云无尽时(第2/3页)
高观启脸色稍有缓和,拖着疲累的身躯与青年详尽分析:“陛下只是疏忽了一件事,我父那帮朋党,愿意追随我父,是因利字当头,鲜少知己。却也性情畏缩,绝无谋逆叛乱的胆魄。眼见陛下对我父生厌,这帮人自然见风使舵,弃绝门墙,更甚者恨不能落井下石,好撇清关系,以求自保。我父自然也深谙这群墙头草的嘴脸,此时该明了自己大势已去,在另谋他算。”
青年愁眉苦脸道:“我怕的就是这个。高侍中一走,朝中连个能与魏凌生制衡的人都没有。他们若倒戈魏贼,往后朝中,更无人将我放在眼里。”
高观启立马嗤笑道:“魏凌生又有哪里不同?不过是个更得势的贼子罢了。朝臣畏威吞声,对我父积怨已久,对他魏凌生又何尝不是?他们已错过一次,不怕重蹈覆辙吗?倒台一个高家,还会起来第二个高家,只看是谁能趁此出头。”
青年眉目稍动:“……二郎的意思是?”
高观启思量片许,也有迟疑,最后还是一脸正色地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不顾青年阻拦,跪到地上与他郑重行礼,说道:“如今高家仅剩我一男丁,我不受我父看重,可与陛下从来亲近。这次陛下在众目睽睽中将我从高家救出,满朝皆知陛下对我恩重……若陛下信得过我,由我去与那帮臣子商谈。”
青年赶忙弯腰扶他,高观启不动,青年无奈低下头道:“那帮老臣还是好说,就怕魏凌生筹谋多年,意不在你高家啊!”
高观启说:“魏凌生志在北伐,而今困境多限于金钱,何苦在这紧要关头掀起民生动荡?大不了我将高府家财尽数捐出,以助军资。魏凌生识得轻重,断不会再赶尽杀绝。陛下,臣如今是毫无私心,唯愿报陛下深恩,请陛下信我!”
他说着躬身要拜。
青年亦未料到他能做到如此地步,连忙半蹲下去,用力握住他的手,与他视线平齐,真情流露,嘶声道:“我如果连二郎都信不过,还能信得过谁?!二郎,你快起来!”
高观启半靠在青年身上才能虚弱起身,他重新坐回床上,斟酌着道“陛下如今最该担心的,是我父在做何打算。他要只是想离开京城,那还好说,陛下不要阻拦,任他离去。若他被逼得要与魏凌生鱼死网破,那京城少不得要乱,最后还是苦了百姓。”
青年连连点头,对他言听计从:“二郎说该怎么办?”
高观启捂着胸口弯下腰去,心力交瘁又故作坚强地道:“我先换身衣服,命人清点好高家财物,去与魏凌生协谈,尽快拿出个结果,好安朝中老臣的心。”
青年心疼轻拍他的脊背:“辛苦二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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赌鬼一脸消沉地坐在屋前空地上喝酒。
日过中天,碧空明净如洗,是近两月来难得的好天气。
赌鬼拎着空酒壶,喝得半醉不醉,忽见一人影走进门,一个大跳起身,就要给她跪下,大吼着道:“我的活祖宗啊,你可是算回来了!怎么的,杀了人,你还要留在高家吃顿席啊?要不是没有消息传来,我们真以为你叫那姓范的给拿下了!你师弟差点当场掉头回去,多亏我几人好说歹说才给劝下来!”
宋回涯在横梁上窝了整夜,浑身肌肉不得舒展,也是憔悴,径直走近屋内,给自己倒了两杯水,问:“多等了会儿才找到机会出来。他们呢?怎么样?”
赌鬼刚振奋起来的精神又减退下去,在桌边坐下,惋惜道:“易久受了点伤,不算严重,矮子他……叫那畜生打断了经脉,废了条腿……命是保住了,别的不好说。”
宋回涯刚解过渴,又拿起剑,说:“我去看看。”
赌鬼见她行色匆匆,脚不沾地,有些过意不去,又想起沈岁那心如死灰的表情,盼着她去瞅一眼说两句,摇摆忸怩着道:“要不您先歇会儿脚吧?我给您做点吃的?”
宋回涯回头瞥他一眼,受不住他那做作的模样,说:“你不如去跟我徒弟学唱戏。她能当你祖师爷了。”
赌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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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岁躺在床上,门窗紧闭。药罐子摆在屋外,火刚熄灭,炉子还是热的,旁边的矮凳上摆着一碗未动的汤药。
宋回涯扫了眼,停在窗外,温声叫了声:“沈岁,怎么样?”
沈岁果然醒着,见人影始终坠在窗外,不肯离去,才声音闷闷地开口:“有劳宋门主关心,如今或许真要成个废人了。宋门主自去忙吧,不必在我这里费心。”
宋回涯隔着窗子与他说话,笑道:“你好好养伤,我还等着你去我不留山看门护院,跑腿送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