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第3/3页)
幸好避得及时,野兔子没能扑到肚子上,但吓得不轻。
即墨浔的大手抚了抚她后背,垂眼温声安抚她:“没事了,……”稚陵抬起雪白小脸望他,心里无限后怕,连指尖都在发抖,强撑着笑了笑说:“臣妾没事。”
稚陵脸色不好,这会儿恐怕没法下山。法相寺的和尚便上前来说,请娘娘去观音殿暂歇。
即墨浔点了点头,却在想,无端冒出一只野兔,谁也没扑,单单扑向了稚陵,莫非是有人故意为之?这可是他第一个孩子,若真是人为,其心可诛。
他目光扫过底下站立的群臣,停在了绯色官服里,一道瘦削但挺拔的人影身上。
钟宴今日看起来,不似太医回来禀告时说的那样严重。
送了稚陵到天王殿暂歇时,即墨浔打量了一番这座观音殿。观音殿里,略显古朴破敝,柱上红漆斑驳掉落了些,连顶上的花饰都褪色了,器具看起来更像是百十年前的东西。殿正中立着观世音像,怀抱玉净瓶,慈眉善目,低悯世人。
殿内不算宽阔,却有前后两道门,后门通向这法相寺里的宝昌塔,绰约可见春意微微,挤进门来。草藤葳蕤,零星还有几树桃花。
这法相寺的主持大师尘因和尚,总算寻到了机会和即墨浔单独聊几句。
即墨浔自然是没什么可与他聊的,只是尘因和尚提起了他母亲萧贵妃,萧贵妃的灵位供奉在法相寺里,尘因和尚劝他不如顺路过去祭拜祭拜,也让娘娘在此稍歇片刻。
即墨浔这才答应,前往主殿西侧的往生殿。
临走时,格外回头望了眼稚陵,命人仔细守着,不准出半点差错。
宝殿森严之地,臧夏原本有一肚子话想说,可在这样的氛围里,都给咽了回去,只低声说:“娘娘,要不要吃点儿点心?”
她随身带了几块糕点,拿给稚陵,稚陵却摇了摇头,抬手抚了抚胸口。这里发闷难受。
观音殿里,弥漫着淡淡的年久腐朽的气息,才经了雨,格外潮湿。稚陵在罗汉榻上坐了片刻,忽然听到后门有动静,循声看去,却只见到了一角绯色衣袍。
她心里一惊,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想,难道是钟宴?
她抿了抿唇,殿中只有臧夏和泓绿两人贴身伺候,旁的人都在门口守候。她便寻了个借口,说独自去后边走走,不要跟来。
稚陵踏出后门,却看那截绯色衣角极快要走,被她轻声叫住:“世子。”
他停下来,回过身,嗓音却哑滞至极:“……娘娘。”
离得近,才看得清,她周身熠熠,贵重端庄,唯独额头上,……竟戴着那只黑玉坠子。
他一瞬愕然,愣了愣,看稚陵抬起纤长手指,抚了抚这枚额饰,似伤感又似释然般,轻轻地笑笑:“世子,别来无恙。”
上回是在上元佳节的夜里见的面,一别月余,自他得知她怀了陛下的孩子后,便觉人间无趣,潦倒度日。连从前的念想,也都作废。
她抬眼望他,绯色衣袍上绣着的麒麟兽,仍然和那回在明光殿外长廊上她所见到的一样凶狠威猛。但他今日这张脸却显得要瘦上许多,苍白许多。
“世子,现在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不告而别么?”
钟宴却沉默着没有说话,一如从前她认识他时那样,少言寡语。
正当稚陵以为,他不会开口解释时,他却反问了另一个问题:“若我有……不可说的原因,那原因,与娘娘也有关呢?”
稚陵几乎没有犹豫,便道:“那世子不必告诉我了。”
钟宴身形微颤,撑住了观音殿的外墙,喉结一滚,唇角缓缓弯出了个自嘲的弧度。
春风微冷,吹过山顶,风声浩荡,林叶簌簌。
稚陵微微别过脸去,心里却想,她明明是想劝他开解他,可这会儿怎么任性起来,一点不想听到他的解释,也一点不想知道他的不得已。她明知这样是不对的。
好半晌,他从随身的锦囊里,抽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红绦。红绦徐徐在风中飘展开,赫然便是当年上元夜里,稚陵亲笔写下的“封侯拜相”四字。
她望清后,顷刻间,眼前一切都朦胧了。
她嗓音微微哽咽,轻轻念着:“吴山青,越山青,两岸青山相送迎,……”
后半阙无论如何,也念不出口了。
钟宴喉头一滚,说:“臣明白了。……娘娘所愿,便是臣的所愿。”
两人谁也没发现,这宝昌塔外茂密修竹里藏着一人,手里死死逮着一只赤色的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