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第2/3页)
他仰着眼睛望着认真敷药包扎的他爹爹,低声说:“爹爹,我想娘了。”
即墨浔手中药盒啪的掉在地上。
即墨煌从未见过他的娘亲。他有个藏了很久的秘密:他十岁生辰那天夜里,悄悄拿走了吴有禄的一串钥匙,再悄悄地去了涵元殿后殿最深处的锁灵阁,推开一重门、两重门、三重门。因为爹爹时常来这里,不知做什么;宫人们说,进到锁灵阁,就能见到他娘亲了。
他那一夜,在重重夜色里,推开最后一道门时,入眼只看到悬壁的一幅女子画像。
那是唯一一次,久远得叫他记忆都模糊了。可也是那一次,他晓得了,他不是没有娘亲的孩子。
她只是,过世了。
——
傍晚时分,下着萧瑟冷雨,已经看不出一点儿天光,阳春早早点上烛灯。
白药提来了一整只织锦檀木宝盒,撩开了竹青纱帘子进来,稚陵在妆镜前试新衣,刚换下一条黛紫色锦裙,又换上一条浅绿色的,没瞧见白药,白药笑着唤她:“姑娘,你瞧!”
稚陵才发现她回来,说:“瞧什么呀?”目光落在她手里的锦盒上,笑道,“什么好东西?”
白药说:“是相爷派薛平安送来的,今日太子殿下生辰,宫里的赏赐。”
阳春撇撇嘴:“这赏赐年年都是些金银珠宝,我不打开盒子也猜得到。”
白药神秘一笑说:“今年或许不同呢?”
打开锦盒,里头赫然是一颗婴儿拳头大小的白色珠子,似玉非玉,光芒莹润。
阳春在旁吸了口凉气:“不会是夜明珠罢?”
说着,两三步到烛台前,吹灭了蜡烛,顷刻间,屋子里被这莹润温和的暖白光芒充盈着,质似月光,却比月光还要皎洁明亮些。
阳春和白药莫不一并发出赞叹,阳春惊叹着:“当真……当真是夜明珠!”
稚陵将这颗夜明珠托在手里,四处举了举看了看,也不由得轻声赞叹道:“好漂亮。”
白药说,这夜明珠是独独赏赐给相爷的,陛下不知从哪儿听说了,姑娘和陆家公子定亲,作为贺礼;这珠子据说还有什么“安神”的功效。
阳春噗嗤笑了出来:“姑娘定亲那都是三个月前的事情了。陛下不会才知道吧?”
稚陵说:“陛下怎会管这些俗事呢?他能知道,已经不容易了,毕竟我与他们又非亲非故的。”
白药点头附和,并说:“但好歹相爷还是太子殿下的老师。”
夜明珠光芒熠熠,夜里,稚陵将它摆在了床头,柔和如月光的光芒照在身上,竟意外地好睡。
等醒过来时,只是觉得眉心微微作痛,她伸手摸了摸眉心的红痣,寻思着,当年那老道长不是跟爹娘说得好好的么,定下姻缘就能解了因果,身子就会好起来——然而,她怎么觉得定亲前后,没有什么变化。
仍然每天都病恹恹的,风一吹就倒。
难道是因为,只定了亲,而没有成亲,所以没起作用?
怀着这般的心思,她今日打算给陆承望写信,问问他在益州如何了。
算算时日他应早就回到益州,若刚到时便给她写信,这会儿信也该送到她手里了,她却没收到他的信。难不成他忘了他们约定的么?
阳春研着墨,在旁小声替未来姑爷辩白着:“姑娘,定是军务繁多,陆公子他没来得及写信吧。”
稚陵轻声说:“我只怕……罢了,不吉利,不说了。”
为什么今日眉心格外发疼,她几次三番顿下笔来,捏了又捏,十分怄气。白药给她端来了温补的羹汤,她喝了两口,便又不想喝了,说:“那位老道长……不会是哄我爹娘的吧。”
白药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姑娘……”
稚陵这信是没法平心静气写下去了,只因她老是觉得心中有什么烦心事,可仔细琢磨,却琢磨不出。
阳春说:“今日秋雨绵绵,又是先皇后的忌辰,魏姑娘似乎也进宫去了,……姑娘若是烦闷,不如睡一会儿吧。”
稚陵应着睡下。她在连瀛洲呆了这十几年,爹爹恪守着老道长的叮嘱,不让她轻易去上京城里“沾上煞气”,更不必提是进宫赴宴之类。所以她还没见过宫中宴会是什么样子,——也没见过传闻之中,那位开疆拓土中兴大夏的元光帝即墨浔。
每回她要听新鲜事儿,都要从旁人口中听来。
她睡下不久,却囫囵做了个梦。
梦里是一片昏昏沉沉的风雨,两侧是壁立千仞的高山,那片泥泞雨水中,忽然哒哒跑过数匹马,为首那个红衣翩翩,鲜衣怒马,唇红齿白的,腰间佩着一柄长刀。